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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决定论的三种形式(3)

决定论的最初形式是建立在经典物理学严格的链锁关系基础之上的严格决定论。拉普拉斯对严格决定论作过经典的表述⑧。可以把拉普拉斯的决定论思想简单概括如下:对于力学的运动方程式,只要给出初始条件,那么就允许无歧义地绝对地求出系统以后的运动。因此,在宇宙中所发生的一切,由于严格的因果链锁关系,从过去到未来的全部发展可以完全确定地被推导出来;换言之,严格决定论把宇宙的未来当作一个从细节上都可以预言的过程来对待。拉普拉斯自己所发明的偏微分方程式--拉普拉斯方程,就可以看作是一个样板,因为它确实能体现严格决定论的模式,可以由初始条件加边界条件而决定以后的一切。在以严格决定论为典型代表的近代思维方式中,事物的因果联系是人们所知道的最普遍、最根本甚至是唯一的联系。这种严格的因果决定的思想,受到科学史的批判。先是统计物理学,然后是量子力学向拉普拉斯决定论提出了挑战。统计物理学表明,分子现象服从确定的统计性规律,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是温度,单个分子并没有温度,温度是大量分子聚集起来以后表现出的总体特征。量子力学更是超出了因果率的视野,提出了关于因果性、机遇与决定论关系的问题,导致本世纪一批最优秀的科学家卷入了一场持续40年之久的论战。量子力学表明,单个量子过程是几率性的,对它只能作几率的描述和预言,因而量子力学规律在本质上是统计性的而不是因果性的。玻恩说:“量子定律的发现宣告了严格决定论的结束,而这种决定论在经典时期是不可避免的。这个结束本身有着巨大的哲学意义。”⑨玻恩严厉地批判了严格因果关系的“描象无时间性”的缺陷⑩。无时间性意味着运动的可逆,而我们知道,社会历史恰好是不可逆的。玻恩还指出,单一因果关系是“将所考虑的系统孤立起来,对可变的因素加以限制,改变条件,直至结果很明显地依赖于单一的因素”(11)。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人们的观念中和实验室的操作结果中。
    然而,对严格因果决定论真正具有“巨大的哲学意义”的挑战,是自然科学对偶然性的新解说。基于严格因果律的传统决定论在处理偶然性问题时有以下两种方式:一、认为客观世界不存在偶然性,所谓偶然性的存在是人们认识水平的局限所造成的,一旦人们的认识深化,深入到某种“隐秩序”之中,那么偶然性就成为必然性。因此偶然性只是人们认识过程中的一个个驿站,是暂时性的存在,它在客观上是可以被排除的。二、认为偶然性问题不能纳于任何规律中,因而是无足轻重的,可以不加理睬。对于偶然性的这两种态度,实际上都是“力图用根本否认偶然性的办法来对付偶然性”(12)。但是,偶然性问题并不仅仅是一个理论上的或认识上的问题,它更主要地是一个客观事实存在的问题。正如当代一些科学家所指出的,偶然性是事物存在的一种客观模式。法国生物学家雅克·莫诺(J.Monod)甚至还证实了“本质上的偶然性”的存在(13)。在量子统计中,单个粒子和基元过程本身具有先天的、固有的不确定性,这也是一种“本质上的偶然性”。现代自然科学把偶然性作为一种回避不了、消除不了的客观事实摆在人们面前,揭示出客观事物并不全都服从因果必然性,并不全都可以作确定的和精确的描述。在这里,偶然性已超出了因果视野之外。现代科学已不像经典科学那样,把偶然性当作事物的外在的、个别的、局部的、非本质的、暂时的和不稳定的联系,而是赋予其普遍的、根本的意义。
    这种认识,对于社会历史领域也具有重要意义。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中,总有无穷的偶然因素在破坏确定的因果关系,使得个体行为甚至某个时期的社会面貌呈现出不确定性。如果否定社会历史领域中的偶然性,既无法解释历史事实,也在理论上失去了逻辑合理性。正是由于严格决定论把因果必然性作为唯一理论基础这一缺陷,卡尔。波普才提出了以下责难:“牛顿理论的成功,尤其是能够长期预报行星的位置,给现代历史决定论者以深刻的印象”,“如果天文学预测日蚀和月蚀是可能的,为什么社会学预测革命就不可能呢?”他指责历史决定论无法制定一个“社会日历”,因而是不成立的(14)。如果坚持严格因果决定论是决定论的唯一形式的观点,就不能避开像波普这样的指责。
    严格因果决定论的困境表明,单纯的因果链锁关系承受不了必然性和决定论的理论分量,因而不能成为决定论的唯一基石。决定论的确与必然性相联系,但客观世界并非仅仅只有因果必然性,而无其他的必然性;科学的发展揭示出,不仅“因果”可以导致必然性,“概率”也可以导致必然性。决定论的确意味着完备定律和秩序,但它并不排斥偶然性和机遇,偶然性和机遇通过统计平均可以进入决定论。统计规律既然是一种规律,统计结果既然具有必然性,那么它就不是非决定性的而是决定性的。以往的因果决定论由于只分析单个事物间的对应关系(因果相当),视野十分狭窄,因而不能达到客观世界的更广阔和更深入的领域,至少不能达到大量个别事件集合的场合。统计决定论的出现,正好弥补了因果决定论的这一不足。增加了决定论的容量。因果决定论也就不再是描述社会历史现象的唯一有效的方法了。
    意味深长的是,对严格决定论作过经典表述的拉普拉斯,同时又是概率论的研究者。尽管拉氏仅仅把概率看作是因果决定论框架内的一个次要成分,认为它的出现是由于人们主观知识不足而引起的,但这实质上等于承认了严格决定论在解释物理世界时的不足,而偷运了另一种补充形式,即统计决定论。
    统计决定论的出现,是一次传统思维模式的大决堤。如同严格决定论在诞生之时对神学决定论的冲击一样,统计决定论动摇了曾在科学中占统治地位的严格决定论的绝对权威。这一转换,甚至还不能简单地认为是一种思维模式补充或取代另一种思维模式,它更深刻的意义在于:既然牛顿时代最值得夸耀的科学成果都存在着缺陷或不足,那么科学中还有什么是永恒高贵的呢?既然被千百次实验证明了的、具有数学精确性的严格决定论都可以被别的决定论形式所扬弃,那么为什么不能继续向前探索更高一级的决定论形式呢?这正是系统决定论诞生的逻辑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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