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林志纯,亚述学,中西古典学 【中图分类号】K1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457-6241(2012)08-0061-08 我在东北师大附中读书时就极其喜爱人文学科,“文革”后期,我先下乡务农,后被选拔进工厂当工人,当时高校招收工农兵学员,工人不能选择文科志愿,最后我进入吉林工业大学就读工业电子专业。1977年毕业后,我到第一汽车制造厂财务处电子计算站做硬件技术员,业余时间仍然大量阅读历史书籍。 1978年,国家恢复研究生学制,我本来打算报考北京院校的计算机专业,但心里无底。一次偶然路过东北师大校园北门,看到历史系招收世界古代史专业2名研究生的通告,想到这个专业后面的希腊和罗马世界历史的传奇故事,立刻感到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学习专业。然而,作为一个没有历史系文凭的工科毕业生,如何通过历史专业的考试?考试的结果是我英文和世界史较好,总分第二,可是中国史只有40多分,要按现在每科都有录取平均线的标准,我可能就被淘汰了,或只能破格录取了,好在当时是学校自主录取。复试前,通过工大的老师介绍,我忐忑不安拜访了林志纯先生那堆满图书的狭窄的住宅。先生给我的印象是和蔼可亲,要求严格,问了我的情况后,他让我翻译一段英文《北京周报》,我觉得老师比较满意我的英文,离开时信心增加了一些。复试后,林老师不但录取了我们前两名,还力争扩大名额,录取了4名。我们这些学生中有两名历史本科(老五届和工农兵)毕业生和一名英语本科毕业,我至今感谢林老师不拘一格录取了我这位工科文凭学生。 一改行到外语壁垒的世界古代史,激励我从世界古代史领域进入未知的亚述学即楔形文字研究。 1950年,林先生带着《史记》《汉书》《清史稿》和自编《秦汉史及魏晋南北朝史稿》远离南方的家乡到寒冷的长春应聘东北师大的中国史教师岗位。他自幼熟读国学经典,中国史研究功底深厚,陆续发表了一些有影响的成果。特别是在中国古代社会分期问题上,他是“三论”①中的魏晋封建论的主要领军学者之一,并和郭沫若进行了讨论。他这方面的文章有:《原始公社制度史的分期问题》(《大公报》1952年11月20日3版)、《与童书业先生论亚细亚生产方式问题》(《文史哲》1952年5月)、《从重农抑商的传统谈到汉代政权的本质——试答郭沫若先生的质问之一》(《人民日报》1957年2月25日7版)、《汉代奴隶制应如何理解?》(《光明日报》1957年5月23日3版)、《敬答范文澜先生(关于古史分期的争论)》(《光明日报》1957年7月4日6版)和《中国古代史分期问题的关键何在?》(《历史研究》1957年8期)。 来校后,由于历史系缺少英语和俄语好的教师,已步入不惑之年的他服从学校安排,开始专业大转向,从中国史教学研究转为世界古代史及中西古典文明比较的教学研究工作。林先生在中年还有胆量转变科研方向,其动力是他炽热的爱国热情及献身史学的雄心和他在艰难求学经历中所磨炼的坚韧不拔的性格和不断开拓创新的品格。同时,他多年积累的古文和外文并重的深厚功底也使他具有开创新学科的能力和开阔视觉。林先生“转向”之时,我国世界上古史研究还是一片未被开垦的荒原。他以拓荒者的姿态,进行了多项奠基性的工作。为开展我国世界古代史教学与研究,先生努力从事翻译和著述,例如,他编译了苏联学者编写的《古代世界史》一书的原始社会、古代东方和古代希腊三编、《古代东方史教学大纲》(阿夫其耶夫著)《奴隶制度下的商品生产问题——(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学习笔记之一》和《古代东方史序论》(阿夫基耶夫)等十多本翻译、教材和专著。1964年他主编的《世界通史资料选辑·上古部分》是当时国内最权威的和收录文献最多的世界古代重要史料合集。“文革”后,他主编的《世界上古史纲》(上下册,人民出版社,1979,1981年)也是当时最新和最有影响的世界古代史专著。这两部书至今仍有很高的史料和理论价值。 和林先生转向世界史一样。入学后,我面对的第一个难关是选择专业。开学第一天林老师告诉我们,他把世界古代史分为四个专业方向:两河流域、埃及、希腊和罗马,征求我们4位的选择意愿。西方的古代史研究都以研究希腊和罗马文明的古典学为正宗,研究两河流域文明和楔形文字的亚述学和研究埃及文明和象形文字的埃及学,与中国学、犹太学、阿拉伯学、印度学、波斯学一起,被算作“东方学”。受西方古典正统史学影响,同时也因为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的艰涩难懂,国内学界懂古典学的有几位先生而且介绍古典学的书籍较多,介绍埃及文明也有几本。研究两河流域流域文明方面,除了教科书中的概况介绍外,没有一本专门的中文书,研究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文献的亚述学和埃及学更是空白。于是,我们这些新研究学生们都希望选择有亚历山大和恺撤这样家喻户晓历史故事的西方古代史或古典学专业了。但是,罗马史和希腊史、古埃及史被两位师兄和师妹抢先选定了,给我留下的是被教科书定义为“以血腥屠杀著名”的亚述国王们。我刚想说什么,林老师期待的目光阻止了我,从此我便走上了亚述学研究这条艰难的开拓之旅。 以后的事实证明,当时先生是最希望看到亚述学和埃及学两个空白学科在中国建立起来的。1981年毕业时,先生将我和古典学的际陶留东北师大任他的助教,后又招收我们两人为国内首批博士生,希望我的亚述学攻关任务继续进行。在我之后,林老师希望把1981年唯一的硕士生拱玉书送到国外学习亚述学专业(因政治考卷差一分,未能成行),毕业后他同样被留校任职并读博士,后终于在老师推荐下公费赴德国慕尼黑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现在北大任亚述学教授,成为林老师学生中的佼佼者。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来进行亚述学研究。1982年的一英语系学生被老师推荐为赴美公费研究生学习亚述学,但她留美后放弃了亚述学。1986年以后,林老师的一位德语专业本科的埃及史硕士生被公费派往德国学埃及学,而他的另一法语本科背景的亚述学硕士被公费派往法国学亚述学,但她们都没有完成学位而定居外国。林老师希望能研究巴比伦数学的一位由数学系考入的学生自费去了荷兰,后在瑞典获得了博士学位,由于楔形符号的阻拦,她只能留在哥德堡大学教纯数学专业。一位古典所培养的北大本科生、北大东语系教师被派往美国Johns Hopkins大学学习亚述学,但也放弃了这一偏冷专业。两位来自上海外院阿拉伯语背景的古典所的亚述学和埃及学硕士赴美留学后,一位回归了阿拉伯语专业而另一位没有获得学位,都留在了美国。这些例子表明,虽然林老师千方百计选拔青年学子攻读国内空白的亚述学学科,希望攻克这一坚固的科学堡垒。然而,这些学生出于各种原因,没能攻下这一难关。我的一个硕士也是在我推荐下获得了芝加哥大学东方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但她不愿意经受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