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标签: 陈翰笙 | | 求学经历 我的姨父陈翰笙,原名陈枢,1897年2月5日出生于江苏无锡。他幼年就读于无锡东林小学,后来到长沙先后进明德中学和雅礼学校。1911年2月北京成立清华学堂,招收我国第三批留美学生时,陈枢刚初中毕业,只有14岁,闻讯赴京赶考。他的国文考试顺利通过了,算学、英文却不及格。他听说考试主持人兼算学阅卷人是无锡籍学者顾枚良先生,即前去拜访,苦苦求情,然而没用,只好落榜回家。顾枚良先生就是我的外公,他的大女儿顾淑礼是我的母亲,二女儿顾淑型是我的姨母。1919年陈枢与我姨母邂逅于美国旧金山海岸码头,姨母是1917年从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去美国勤工俭学的,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教育系学习。他俩一见钟情,志同道合,又是无锡同乡,往来日益密切,于1921年在西雅图结婚。可惜那时外公早已仙逝,而姨父却笑对朋友们说:“我早在10年前就拜见了岳父大人,向他行过大礼!后来才认识他的女儿顾淑型。” 姨父曾兴致勃勃地对我讲述他的出国留学经历。他在长沙雅礼学校读高中时,在基督教青年会听到一位美国科学家的演讲,希望中国青年努力学习科学,举了一个例子说,美国的一位农业专家用不同品种嫁接成的桔子又甜又大,还没有籽!陈枢被这个演讲吸引住了,真想立刻就到美国拜这位农业专家为师。他下定决心要去美国学习科学,为此他加倍努力地学习英文。但是他的父亲反对他的想法,说他年纪还小,要他高中毕业就投考北京大学,等大学毕业再出国留学。然而他却心意已定,迫不及待,在家里进行“绝食斗争”,硬是咬牙饿了好几天。严父并不动心,慈母则心疼掉泪了,答应为他想办法。他母亲向娘家借钱,还卖掉自己陪嫁的金银首饰,为他凑了两千大洋。 1915年秋,陈枢趁父亲不在家,带着两千大洋和基督教青年会的介绍信,在雅礼学校一位美籍历史老师的指点和帮助下,跑到上海,办好护照,买好船票,独自一人踏上了远渡重洋的留学征途,以实现他“实业救国”的志向和理想,途经日本时,他上岸给父亲拍了一个电报,告诉他自己赴美国勤工俭学了。 陈枢到美国后,先考入马萨诸塞州的赫门工读学校,学习英文、生物学和历史。第二年考入加州的波莫纳大学,学习植物学,准备将来从事农艺工作。他的生物进化论等课程学得很好,但是由于视力不好,看不清楚显微镜下的东西,植物分类老是搞错。他只好接受老师之劝:改行。他想,中国的矿藏丰富,学地质学可以发展矿业,以带动中国的工业化,于是在第二学年改学了地质。虽然他的理论课成绩很好,但野外实习时却辨别不清岩石的种类。倒霉的近视眼,使他只得再次改行。他在波莫纳大学听过历史课,历史教授对他印象很深,说他英文好,记性尤其好,适合学习历史。这时陈枢想起了明德中学的历史老师傅荣湘,曾在课堂上声泪俱下地讲中国受西方列强欺凌宰割的国耻史,极大地激发了年轻学子们的爱国热忱和革命意志。于是他决心改学历史,师从这位卫斯特加德教授,从此,他就一辈子再也没有离开过历史学。 1920年陈枢在波莫纳大学毕业,成绩优异,在70多名毕业生中名列第三。卫斯特加德教授推荐他到芝加哥大学研究院,一面当助教,一面学习。这时他认真研究了美国宪法及其历史。 1921年冬,有朋友寄给他一份加拿大出版的《华侨日报》,上面登着一则启事:陈枢要去法国学习航空,请求捐助。他发现竟然有这么一个同名同姓者,为了避免误会,他决定改名。因他属鸡,古书中有“鸡曰翰音”之说,所以他小时候父亲就叫他“翰生”,他想就以此小名为名,而为了书写好看,在“生”字上加了个竹字头,就成了陈翰笙。 姨父陈翰笙在波莫纳大学运用英文已很自如,他又学了法文和德文。到芝加哥大学后,为了了解俄国的革命,他又学了俄文。为了熟悉和研究中国的近代历史,他以《茶叶出口与中国内地商业的发展》为题写作学位论文,于1921年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历史学硕士学位。之后,他去了哈佛大学,打算研究欧洲史并读博士学位。但待了一段时间,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波士顿生活费用昂贵,而听说德国物价低廉,于是新婚不久的姨父母离开美国移居到德国柏林。 陈翰笙1922年到柏林大学东欧史地研究所,任研究员。他一方面学习和研究世界经济,一方面研究欧洲历史。在3位德国同学的帮助下,他用德文写成论文《1911年瓜分阿尔巴尼亚的伦敦使节会议》,这篇论文受到研究所赫曲教授等人的赞赏,于1924年授予他博士学位。 “娃娃教授” 1924年4月,应当时正在德国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之聘,陈翰笙回到了阔别9年的祖国,到北京大学任教。 陈翰笙任北大历史系教授,讲授的课程是欧美通史和史学史,并在法律系兼课,讲授美国宪法史。当年他27岁,王昆仑先生曾向人介绍说:“陈翰笙是我们北大有名的‘娃娃教授’!”然而他的学识渊博和治学严谨,则是众所称道的。研究茶叶的权威吴觉农先生回忆说:1924年翰笙写过一篇关于鸦片战争前后中英茶叶贸易的文章,全文仅三千多字,引证的资料书刊多达五十多种,他阅读的材料则在百种以上。他的文章立论有据,内容充实,真是掷地有声,令人折服。 陈翰笙一贯关心教育,1925年春,他与好友高仁山(时任北大教育系系主任、教授)、查良钊等人在北京创办了私立艺文中学(即后来的北京市第28中,现为长安中学)。由高仁山出任校长,查良钊任董事长,姨父是董事,姨母顾淑型任教务长兼英文教员。这所学校实行美国的道尔顿制教学法,是“五四”运动以后我国最早进行教学改革实验的学校之一。 陈翰笙在北大与李大钊日益熟悉,在李大钊的引导下,陈翰笙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并从事各种革命工作。1926年起,李大钊介绍他为“共产国际”工作,1935年他在莫斯科正式转为中国共产党员。李大钊还推荐我的姨母顾淑型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去学习了一年。 姨父于1927年离开了北大,此后,姨父母为革命工作奔波,辗转于国内国外。而姨父在进行革命工作的同时,总不忘抓紧一切机会进行科学研究。1929年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聘任他为该院社会科学研究所副所长(蔡本人兼任所长)。 给李大钊送信 1925年秋,姨父为我的哥哥姐姐请过一位女家庭教师,名叫张挹兰,当时她在北京大学读书,是一位思想进步的女学生。她每天来我们家两个小时,检查哥哥姐姐们的功课,指导他们读课外书,讲解各种问题。大家都很喜欢张老师,可是几个月以后,她因参加李大钊领导的革命活动而被捕了。 1926年3月18日,北京学生游行示威,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和北洋军阀段祺瑞政府的卖国行为。那天姨母带领艺文中学的学生参加游行,姨父则约母亲一同上街,他一边走一边散发反抗八国通牒的传单。在铁狮子胡同,他们看见李大钊扛一面大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着,军警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他们立即伏地而幸免遇难,却目睹了那一天的惨案。事后姨父怀着十分悲愤的心情,写下了《三一八惨案目击记》,于3月24日登在《现代评论》上。 3月19日,段祺瑞政府发出逮捕李大钊的通缉令。李大钊潜入东交民巷前苏联大使馆西院的中东铁路办事处。姨父认识中东铁路办事处的职工,他以联系业务为名,进入办事处,会晤李大钊。这期间姨父也请我的母亲当过交通员,让母亲化装为教师,名义上去大使馆讲授中文,实际上是给李大钊送信。李大钊被捕后,姨父曾派我母亲去探监。 1927年4月28日李大钊被处绞刑的时候,同时遇难的还有我们的张挹兰老师。 辉煌晚晴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1946年姨父母从印度去了美国。曾在华盛顿州立大学、约翰霍普金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任教,并在约翰·哈近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和纽约亚洲研究所做研究工作。他以大学教授和学者的身份在美国上层社会和高级知识分子中活动,撰写文章,在旧金山、芝加哥、纽约等城市发表演说,揭露蒋介石政权的黑暗统治和发动内战的阴谋。他与斯诺、史沫特莱、斯特朗、路易·艾黎、爱泼斯坦等国际友人在共同工作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姨父母在美国得知全国解放这一特大喜讯之后,奉周总理的指示于1950年冬绕道欧洲回国,姨父结束了他以学者、教授身份为共产国际、为中国共产党进行革命工作的25年“地下生涯”。总理表示:希望他能多做些学术研究工作。 那年,姨父母都已五十多岁,但是他们的思想感情、精神风貌真像一对血气方刚的革命青年。他们立即全身心地投入到组织为他们安排的各项工作中去,姨父创办英文版《中国建设》、担任外交部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创办中国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并出任所长;1955年陈翰笙被遴选为中国科学院社会科学学部委员;姨母则工作在新华社、中苏友好协会、中国摄影协会……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姨父母居住在我父亲的老家,清朝末年遗留下来的一个破旧古老的四合院。姨父在这里一住就是25年。 “文革”中,姨父受到严重迫害,给他列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姨母和母亲在忧虑中先后病逝,姨父下放到外交部干校时已经年过古稀。 1972年他从干校回来时,已是75岁,因患严重的眼疾:青光眼和白内障,双目几近失明。然而他常常自我解嘲:“我现在是真正一清(青)二白了!” 也是自1972年起,姨父着手出版自20世纪三十年代就开始收集资料的《华工出国史料汇编》。这部《汇编》共10 辑,300多万字,由中华书局于1985年出版。 自1978年起,他担任北京大学兼职教授,为国际政治系、历史系和南亚研究所指导研究生。 姨父总勉励我要在北京大学这个教育岗位上好好工作,不光教书,还要写书,要多培养青年人。 1994年,姨父已经97岁,北京大学举办了庆祝陈翰笙教授从事教育与学术活动70周年的会议,记得他在会上说:“我年纪大了,也不能白拿工资,我还可以工作,我可以教英文,可以讲世界史,你们需要我帮忙,随时可以来找我,白天来,晚上来,星期天来都行。”主持人宣布散会的时候,他还大声喊道:“我还要说一句话,你们不要发牢骚,要干,要实干!” 正是在这次会议前夕,姨父自愿把自己的许多著作、证件、甚至许多日记本都捐赠给了北京大学图书馆文库。他说他喜欢北大图书馆,因为这里是他的革命引路人李大钊曾经当过馆长的地方。 |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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