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被遗忘的方志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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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在国内几已被人遗忘,故不揣愚陋,狗尾续貂,对这样一位百科全书式学人的生平和学术成就稍作介绍。 《上海书评》第120期(2010年12月19日)刊载高峰枫先生文,发表了钱锺书先生于1979年致方志彤先生英文信两通,从中可以看出这两位大学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阅后实令人感慨系之。方先生在国内几已被人遗忘,故不揣愚陋,狗尾续貂,对这样一位百科全书式学人的生平和学术成就稍作介绍。 方志彤(Achilles Chih-t'ung Fang,1910.8.20-1995.11.22)是朝鲜族人,生于日本统治下的朝鲜。青年时代得到美国传教士的资助,来到上海读高中,后入清华大学哲学系,1932年毕业。1935年辅仁大学出版的西文东方学刊物《华裔学志》(Monumenta Serica)创刊后不久,方氏就参与了该刊物的编辑工作,初任编辑部秘书兼助理,后与当时也在北平(北京)的一批中外著名学者如陈垣(1880-1971)、张星烺(1888-1951)、沈兼士(1887-1947)、英千里(1900-1969)和田清波(Antoine Mostaert,1881-1971,蒙古学大家)、艾锷锋(Gustav Ecke,1896-1971)、卫德明(Hellmut Wilhelm,1905-1990)、罗樾(1903-1988)、戴何都(1891-1980)等同任编委,达十余年之久。方氏曾把中国学者沈兼士和裴学海(1899-1970,语言文字学家)等的论著译成英文在《华裔学志》上发表,沈先生逝世后的讣文亦出其手(见《华裔学志》1948年第13期,408-412页)。《学志》各期均刊载“Review of Reviews”,评介西方和日本汉学家出版的新著及近期在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论文,同时向西方汉学界介绍中国和日本学者用中文、日文撰写的重要新作,使其成为当时了解世界汉学动态的一个窗口。这些文字一般都不署名,其实多为方氏所写。现仍在世的德国老一辈汉学家傅海博(Herbert Franke,1914- )曾经说过:“要谈到在中国发行的最重要的汉学期刊(自1935年起),非北平天主教辅仁大学的《华裔学志》莫属。”《学志》取得的成就,是与方先生多年的辛勤工作密不可分的。 笔者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前夕,曾为查找王静如先生发表在《华裔学志》1944年第9期上的一篇英文论文“Arsi and Yen-ch'i焉耆,Tokhri and Yüeh-shih月氏”,在华东师大的图书馆里翻阅该刊。王先生的论文题目中的r■i一词,见于甲种吐火罗语文书,解读者西克(E. Sieg)在1918年发表论文,认为该词与吐火罗语名称有关,主张把甲种吐火罗语叫做r■i语。至1936年,英国伊朗学家贝利(H. W. Bailey)撰文提出这个词等于rya(圣),并不是吐火罗语的名称。他主张称甲种吐火罗语为焉耆语(Agnean),乙种吐火罗语为龟兹(库车)语(Kuchean)。次年(1937年)西克又反驳了贝利之说,坚持仍用“吐火罗语”这一名称。王先生此文就是在欧洲学者争论的热潮中,由中国学者用外文发表的第一篇相关论著,在国际学术界亦很有影响。不过此文的英文稿并非王先生自作,而注明是由方先生翻译的。这令笔者大感惊讶,深觉方先生学识淹博,对这样艰深冷僻的问题都有深入的了解。有关吐火罗语名称的讨论以后并未停止,伊朗学大家亨宁(W. B. Henning)等续有所论列。2010年秋,笔者在吐鲁番,听现在北京的日本吐火罗语专家荻原裕敏博士提及,他曾亲往德国检视吐火罗语文书原件,可以确证西克当年的读法不误,但这个争论问题至今仍无法论定。 方先生于1947年离开《华裔学志》编辑部,应哈佛燕京学社之邀,赴美参加一部汉英词典的编纂工作。这原是一个相当大的课题,著名语言学家李方桂等都曾参与,但编词典历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据李先生夫人徐樱回忆,哈佛虽是名牌学府,但李先生在此工作并不乐意,觉得过于沉闷,于是两年期满就请辞了(见徐樱《方桂与我五十五年》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87-88页)。这部词典最终并未完成,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哈佛大学教授、伊朗和中亚学家费耐生(Richard N. Frye,1920- )说起,词典留下的资料和稿件仍堆放在哈佛的地下室中,无人问津。方先生脱离编纂工作后,仍留在哈佛任教,同时攻读比较文学的学位。他在哈佛长期讲授古代汉语、中国文学理论和文艺批评等,至1977年退休,前后近三十年。 李欧梵(1942- )教授在其所作《在哈佛作访问教授》一文中写道:“哈佛的汉学传统历史悠久,在我做研究生时代,系里教授中国文学的只有海涛尔(Robert Hightower,按即”海陶玮“——引者)和Achilles Fang(方志彤)二人,后来加上语言学方面的赵如兰和梅祖麟,这几位教授——特别是后二者——都待我甚好,但毕竟都不是现代文学领域的学者,其实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汉学界,除了夏志清教授外,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现代文学,甚至偏见极深,认为自《红楼梦》之后就没有中国文学可言。方教授是韩国人,教学极为严谨,曾写过一篇有关胡适和美国新诗中的意象派的论文。他一向不苟言笑,也令我畏惧不前。”其实方先生直至退休都并未获得教授职称,高峰枫先生前已作说明。李氏提及的方氏所撰论文,当指《从意象主义到惠特曼主义的中国新诗:新诗试验的失败》(From Imagism to Whitmanism in Recent Chinese oetry: A Search for oetics that Failed),此文引用讨论者不少。 方先生在哈佛数十年,却始终未获教授,除因其为人孤傲超然外,可能也与其发表的著作甚少有关。他在1958年完成的关于庞德的博士论文篇幅巨大,迄今未出版;对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9-78的英译和注释(The Chronicle of the Three Kingdoms, 220-265: Chapters 69-78 from the Tzu Chih T'ung Chien),由哈佛燕京学社于1952年出版,却是铅字打印本。尽管如此,与其相识之人无不盛赞其博学,可谓有口皆碑。笔者于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开始,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汉学家梅维恒(Victor H. Mair,1943- )教授交往,梅氏于1976年在哈佛获博士学位,以后又留校任教数年。他多年研究唐代变文,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起,便致力于对新疆出土古尸和欧亚大陆各地的历史文化的调查,对印欧语诸族群的语文学和考古学非常关注。他屡次提及方先生,认为其学识和语言能力旁人难以企及,令笔者印象深刻。 方先生1995年因癌症去世,为了纪念他,哈佛大学特于1997年设立方志彤纪念奖,每年奖励一名东亚人文领域的研究生,用于在哈佛出版专著。但十年间无人获奖,直至2008年,台湾史语所的陈雯怡女士以博士论文Network, Communities, and Identities: On the Discursive ractices of Yuan Literati,得到评审委员会一致肯定而获奖。 方先生在北京时就常在琉璃厂等处搜罗图书,到美国后主要收藏西文书,包括很多希腊文、拉丁文典籍。他生前就已着手将藏书捐赠给北京大学图书馆。现在“方志彤赠书”是北大图书馆特藏之一,包括人文社会科学各学科和少量自然科学类西文书籍,部分开架但不外借,其中有些可以复制,开放时间是每周一至周五,上午八时至下午五时。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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