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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导师冯承柏先生

 
    冯先生是我读美国史专业硕士研究生时的导师。听到冯承柏先生去世的噩耗时,我们一家正在美国,我与国辉相对无语,无法相信这消息的真实。好像前不久打电话时,他老人家还颇有生气,我们还说回国要一定给先生隆重地庆贺74岁的寿辰。我还专门学会了烤冯先生最喜欢吃的cheese cake,并特意学了好几种做法,包括用微波炉烤制的轻乳酪风味。在我的心目中,冯先生一直是一位可亲可敬的父辈,因此总觉得只要回到南开大学回到北村,就还会见到白发飘逸的先生,听他侃侃地娓娓地意兴湍飞地谈论最新鲜的知识最广博的见闻。就像往常一样,似乎先生永远都会在那里,打过电话,就可以跑去,见到先生和眉眼总是含笑的师母。冯先生会谈论所有最前沿最新鲜的学术见解,以及自己和家中的趣事,师母会做很别致的菜色,那种其乐融融的温情就像是回家。
    清醒一下,我到网上搜索证实了噩耗,在博客里开始写悼念冯先生的文章,给同事发信让他们代我去祭奠先生写了半段,我就写不下去了。我关掉了博客,也不再上网浏览了。我还是不愿相信冯先生真的离开了。最有生命力的人怎么可能离开了呢。总是喜欢挑战自己的先生,总是激励我们去做些有挑战性的事情的先生怎么可能自己放弃呢。而且,而且,先生的遗憾还在…
    认识先生并成为冯先生的学生是在1995年,跟随先生求学的三年是充实、美好的时光。当时我没有想到后来我会成为冯先生的遗憾。冯先生涉猎领域广博,生活阅历丰富,跟冯先生一起谈天说地也会觉得兴趣盎然获益匪浅。先生不仅在治学上严谨有度,律己甚严,而且家学渊源、博恰多闻,最可贵的是从不固步自封,永远都保持着开放的好奇心和旺盛的求知欲,因此先生常常可触类旁通兼善数域。平日话题也往往会从社会学、史学、博物馆学、图书馆学、信息情报学、跨至古典文学、语言学、哲学、计算机、经济学甚而至于美术、音乐、烹饪、冬泳等。每次我们总能聊的性致高昂。冯先生对我的指导也总是循循善诱,从不限制我的驳杂。尽管我的学期论文一忽儿从产业经济学飘到工业设计,一忽儿又飘到一体化又飘到后现代主义,先生总能高屋建瓴地从理论甚至细节上进行斧正。冯先生每周都会给我布置一大篇英文和中文的书目,有时他还会把某些库本书提到阅览室方便我们阅读。我从半路出家到初窥史学门径都来自于先生的悉心指教,甚至在我攻读经济史方向的博士时也还是要常常问计于先生。我听的第一堂课是冯先生应当时国际经济研究所的熊性美先生之邀为该所全体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开设的“西文工具书使用与检索”。冯先生说,任何的学科脱离历史都会流于庸俗。这正是先生治学的基本原则,无论涉及哪个领域,先生都会寻根究底穷原竟委,从历史深度和理论高度上去把握具体的问题。同时,冯先生也从不人云亦云,保持着独立思考的清醒与理性,他每每引导我们在尽可能深入全面地把握问题的同时,要跳脱出来,站在物外,形成独立见解,客观地判断和解决问题。
    那时冯先生担任本科生、研究生的数门课程,又是图书馆的馆长,还指导着美国史和博物馆学两个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工作十分繁重。冯先生的身体由于过度劳累也已经透支。那时他的健康状况已经很令人担心了,但他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即使他心脏病、糖尿病很严重时也从未见他停课休息,总是脚步轻捷地来到课堂和图书馆。
    冯先生喜欢游泳来健身,还和师母一起带我们到水上公园野餐、游泳。后来,我和冯先生谈到了冬泳,冯先生很感兴趣,看完我带给他的冬泳资料就要尝试,还恳求师母给他在保证书上签字。医生其实并不同意冯先生冬泳,因为他的身体太弱了,可是他冬泳后,医生说没有想到好像效果还不错。那时冯先生很兴奋,他挑战了自我,挑战了身体的极限。他对我说,人就是要做些有挑战性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学会游泳,一直也没有能够做点有挑战性的事情,尤其是冯先生鼓励我走出去看看,到美国去求学,而我竟因为一些小事蹉跎下来。先生深以为憾,他说他一直认为我的条件是最适合出去求学的,我的随遇而安让他很失望吧。后来我有些怕见到冯先生,我想等我能够挑战自己了,能够让先生不再失望了,我再…没有想到,这一天还没有来到,先生就已经西去了。
    冯先生一直是个敢于挑战的人,不单是身体,还有学问;他是个率真执着的人,不单对周围的人,更对他所钟爱的事业和祖国。
    国辉也是冯先生教过的学生,提到冯先生他也总是钦敬有加。有时国辉会感慨地对我说,冯先生对国家、学校的发展总是“爱之深、责之切”啊。在庆祝冯先生70寿辰的聚会上,冯先生曾经说过,他最大的两个遗憾就是南开大学发展的缓慢和王纯的工作选择。我没有想到,我的随遇而安让冯先生如此痛惜和遗憾。后来,我才慢慢理解了冯先生,他每每痛心都是为了国家在前进中走了弯路,错失发展的契机;他每每焦急都是为了学校和学生在发展时面临挑战和困境不够积极昂扬。
    冯先生无疑是一位杰出的学者,但在我们心目中的他老人家更是一位亲人,所以我认为他一直就在我们的身边,从未离开。我想,以后我会尽力,当我不再成为先生的遗憾时,我会做好cheese cakes,告慰他老人家。
            作者是南开大学马列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