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史学批评理论中,古典西方史学理论并没有给历史学家们下一个严格的标准,也没有中国古典史学批评中关于良史之才的完整论述和客观的评断。虽然他们也以求真精神与批判精神来作为评论史家的标准,也有近似于中国的“秉笔直书”,但是,在史学批评中的史家标准论,是逊色于中国古典史学批评理论的。在史籍优劣论上,尽管西方古典史家们在史书体例编写方法上探索,也同样凝聚了辛勤的汗水,几种基本的编纂体裁都能掌握和运用;但是,在体裁完备方面远不如中国古典史学。绝大多数史书偏重于政治制度和战争的记录,而体现古代经济、文化、科学技术等内容的史籍则很少。史书编纂相对冷落的同时又影响到对编纂体例和方法、史籍优劣得失评价的专门研究,因此,有关史籍孰优孰劣、有关历史编纂学的总结性著作一直没有出现。在这方面,西方古典史学批评理论是不及中国古典史学理论的。 总的说来,中国古典史学理论中的史学批评思想,由于史官与修史制度的长期沿续和完美,史籍的丰富,史学学术地位的重要性等诸多方面原因,在古典时代就已形成了一个完备的思想体系,并日趋成熟。反观西方古典史学批评理论,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只有波里比阿一人具备了初步的史学批评思想,因此谈不上系统的史学批评体系,无法与中国古典史学批评思想相比。这种现象的出现,无不与古希腊罗马史学在整个学术界所处的地位有关。人们的目光只注重修辞学、诗学、哲学、艺术、美学等方面的文艺理论批评,而历史学只是被看作是一门艺术,而不是一门科学,只是修辞学的一个分支;加之西方古典时期的历史学家们大多首先是一个政治家、军事家,然后才是一个历史学家,既不是中国古典时期如司马迁那种世代为太史的职业史家(史官),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纯学术性的学者,没有能在史学中进行更高一个层次,即史学批评上的探讨,因此,我们对于西方古典史学中发达的史籍与落后的史学批评这种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我们并不能说西方古典史学理论中没有史学批评思想,我们从古希腊罗马史家的著作中,仍然可以窥见其史学批评思想,尤其是其史学审美观,在某种意义上说,已趋于成熟。 然而,也由于西方古典史学被归附于修辞学,反倒促使了史学批评中史学审美观的发展。在史学的审美上,古典西方史学是要远胜于中国古典史学的。世界上第一个提到史学审美原则的是古罗马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琉善(Loucianos,约125-192年), 他在一篇题为《论撰史》的史学理论文章中,讲到了史学审美观问题,并系统地论述了史学审美的原则。〔37〕具体归纳起来有三点:一是“真实的美”。他说:“历史是可以歌颂的,但是歌颂要安于本分,要用得恰当,不要使读者讨厌。”“历史只有一个任务或目的,那就是实用,而实用只有一个根源,即就是真实。”琉善“真实的美”,恰恰是由史学的目的所决定的。二是“秩序之美。”琉善认为史学家的艺术“在于给复杂错综的现实事件赋以条理分明的秩序之美,然后以尽可能流畅的笔调把这些事件记载下来。”三是“文字表述之美”。琉善说:“我们既然认为历史精神的目的在于坦率诚实,从而历史风格也应该相应地力求平易流畅,明若晴空,既要避免深奥奇僻的词句,也要避免粗俗市井的隐语,我们希望俗人能了解,文士能欣赏。词藻应该雅而不滥,毫无雕琢的痕迹,才不使人有浓羹烈酒之感。” 我们前边征引过《左传》评《春秋》的“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汙”;班彪评论《史记》的“善述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这些论述中就已经蕴含着琉善的史学审美三原则的内容。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在中西古典史学批评理论中,关于史学的审美观问题,是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的。所以,我们在探求中西古典史学批评理论以及中西古典史学的发展时,既要求同,也要找异,以期能探求出一条史学发展的共同规律。 注释: 〔1〕《左传·成公十四年》。 〔2〕《左传·昭公三十一年》。 〔3〕参见《孟子·滕文公下》、《孟子·离娄下》。 〔4〕《史记·三代世表序》。 〔5〕《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 〔6〕《史记·儒林列传序》。 〔7〕参见《汉书·司马迁传》、《汉书·叙传》。 〔8〕杨豫:《西方史学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56 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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