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就常以“勇士”(“壮士”)充任使节。春秋时有“壮士椒丘”,乃“东海上人也。为齐王使于吴”(注:《吴越春秋·阖闾内传第四》。)。“楚庄王举兵伐宋,宋告急,晋景公欲发兵救宋,伯宗谏曰:‘天方开楚,未可伐也。’乃求壮士,得霍人解扬,字子虎,往命宋毋降。”(注:《说苑》卷12。)战国时,楚怀王十六年(前313),楚国中了秦国的反间计,表示愿断绝与齐国的友好关系,“乃使勇士往詈齐王”(注:《战国策》卷4《秦策二》。)。秦昭王提出愿以十五城交换赵国的和氏璧,赵国恐见欺,物色可以胜任这一艰巨使命的人,宦者令缪贤向赵惠文王推荐他的舍人蔺相如,说:“臣窃以为其人勇士,有智谋,宜可使。”(注:《史记》卷81《廉颇蔺相如列传》,第2440页。)蔺相如果然不辱使命,完璧归赵。可见“勇士”不仅孔武有力,而且足智多谋,作为外交使节的“勇士”应是智勇双全的。燕太子丹为了报复、抗御强秦,苦于国小力弱,于是设计派遣“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势必得所愿矣。”(注:《史记》卷86《刺客列传》,第2531页。)图谋相机劫持或刺杀秦王。为此而“奉养勇士,无所不至。”(注:《燕丹子》卷上。)秦王政二十年(前227)燕国派遣“勇士”荆轲出使秦国,同时“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乃令秦舞阳为副。”(注:《史记》卷86《刺客列传》,第2533页。)正副使都由“勇士”担任。由上述数例可见,以“勇士”出使,大多因外交任务艰险,甚至是担负刺杀之类的特殊使命,不仅需要有勇敢精神,而且需要有过人的体力和武艺。 汉代沿袭先秦的传统,也常以“勇士”(“壮士”)充任使节。大宛有“善马”在其贰师城,汉使回国后向武帝报告大宛不肯给,“天子既好宛马,闻之甘心”,于是太初元年(前104)“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注:《史记》卷123《大宛列传》,第3174页。)这是以“壮士”担任使团负责人。元鼎四年(前113)汉武帝派遣安国少季出使南越,同时令“勇士魏臣等辅其决。”(注:《汉书》卷95《西南夷两粤朝鲜传》,第3854页。)后来“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又提出愿率“勇士”二百人前往,武帝给其二千人。(注:《史记》卷113《南越列传》,第2973-2974页。) 汉代常以“少年”出使,这些“少年”也属于“勇士”。史称“匈奴俗,见汉使……其少年,以为欲刺,折其气。”(注:《史记》卷110《匈奴列传》,第2913页。)由于这种“少年”往往担当刺杀的使命,故对方见有“少年”来使便以为是来行刺的,故采取“折其气”的手段以对付之。《管子》说:“阴内辩士,使图其计;内勇士,使高其气。”(注:《管子》卷17《禁藏》。)“辩士”的特长是用“计”,“勇士”的特点是其“气”,故对付“勇士”须“折其气”。可见这种“少年”实际上就是“勇士”。以“少年”执行刺杀使命也是有传统的,战国末年随同荆轲刺秦王的“勇士”秦舞阳就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汉代外交使团中常有一种称为“少从”的随从人员,史称自张骞通西域以后,“汉往使既多,其少从率进孰于天子。”(注:《汉书》卷61《张骞传》,第2697页。)关于“少从”,孟康注曰:“少年从行之微者也。” 汉代外交使节中的“勇士”,不仅史籍明言者为然,实际上不少没有明言者也属于“勇士”,或者说是“勇士”型的外交使节。例如:著名外交使节苏武为汉将苏建之子,父子均“位列将”。武帝时苏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被匈奴扣留十九年,威武不屈,精忠报国(注:见《汉书》卷54《苏武传》,第2459-2469页。)。随从苏武出使匈奴的常惠,返国后又被多次派遣出使西域,本始二年(前72)“以校尉,持节护乌孙兵”合击匈奴。本始三年(前71)再次出使乌孙,率领“吏士五百人”,还过龟兹时,“发西国兵二万人”,又“令副使发龟兹东国二万人,乌孙兵七千人,从三面攻乌孙。”迫使龟兹王交出主谋杀害汉使的龟兹贵人,“斩之而还”(注:《汉书》卷70《常惠传》,第3003-3004页。)。冯奉世于元康元年(前65)被派遣“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途经鄯善国时,得知莎车杀害了汉朝所立国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投靠匈奴,攻劫南道诸国,“与歃盟畔汉,从鄯善以西皆绝不通。”遂与其副使严昌商议,认为不立即攻击莎车,则“其势难制,必危西域。”于是“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南北道合万五千人进击莎车,攻拔其城。莎车王自杀,传其首诣长安。诸国悉平,威振西域。”解决莎车问题之后,冯奉世继续西行至大宛,“大宛闻其斩莎车王,敬之异于他使。得其名马龙象而还。”(注:《汉书》卷79《冯奉世传》,第3294页。)傅介子“以从军为官”,昭帝元凤中出使大宛,从大宛回经龟兹时,又“率其吏士共诛斩匈奴使者”。因楼兰国常拦截安息、大宛等国来汉使节以及汉朝派往西域的使节,于是傅介子又率吏士出使楼兰,斩楼兰王首而归(注:见《汉书》卷70《傅介子传》,第3001-3002页。)。段会宗“为人好大节,矜功名”,曾多次出使乌孙。乌孙小昆弥末振将杀解忧公主曾孙、大昆弥雌栗靡。末振将死后,“汉恨诛不加”,于元延二年(前11)再次派遣段会宗出使乌孙,“发戊己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段会宗“恐大兵入乌孙,惊番丘,亡逃不可得”,于是他“轻兵深入乌孙”,“选精兵三十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谴责末振将杀害大昆弥的罪状,“即手剑击杀番丘”。乌孙小昆弥得知后,“勒兵数千骑围会宗”,段会宗向他们解释诛杀番丘之意,终于使“昆弥以下服”(注:《汉书》卷70《段会宗传》,第3030-3031页。)。甘延寿、陈汤于建昭三年(前36)出使西域。甘延寿“少以良家子善骑射为羽林,投石拔距绝于等伦,尝超逾羽林亭楼,由是迁为郎。试弁,为期门,以材力爱幸。”(注:《汉书》卷70《甘延寿传》,第3007页。)是位武艺精良、拳捷超群、膂力过人的材力之士。陈汤“为人沈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注:《汉书》卷70《陈汤传》,第3010页。)二人抵达西域后,认为郅支单于有控制西域的野心,“必为西域患”,于是“矫制发城郭诸国兵、车师戊己校尉屯田吏士”,“部勒行阵”,调遣“汉兵胡兵合四万余人”,直指郅支城下。在经过与郅支谈判无果的情况下,奋力攻城,经过激战而克之,斩郅支单于首,大获全胜(注:《汉书》卷70《陈汤传》,第3010-3014页。)。关都尉文忠于元帝时被派遣护送罽宾使节返国。罽宾曾多次剽杀汉使,文忠抵达后,罽宾“王复欲害(文)忠,忠觉之,乃与容屈王子阴末赴共合谋,攻罽宾,杀其王,立阴末赴为罽宾王,授印绶。”(注:《汉书》卷96上《西域传》,第3995-3886页。)上述诸人,从其出身、官职或行事均可以看出他们是地道的“勇士”,均能调兵遣将,指挥战斗,身先士卒,亲行刺杀,坚忍不拔,吃苦耐劳,有勇有谋。故班固在为傅介子、常惠、甘延寿、陈汤、段会宗等人做《传》之后说,凡此诸人“皆以勇略选”(注:《汉书》卷70《赞曰》,第3032页。)。在《汉书》卷69的《赞》中又说:甘延寿、傅介子、苏武等人“皆以勇武显闻”(注:《汉书》卷69《赞曰》,第2998页。)。可见上述诸人都是属于“勇士”型的外交使节。著名的外交家张骞更是“勇士”之佼佼者,史称其“为人强力,宽大信人”,是其体质、性格优秀;他被匈奴扣留十余年依然“持汉节不失”,是其忠贞;他开创外交新世界的“凿空”精神,是其勇敢;在历尽十三年艰难险阻之后,百余人的使团中仅他和堂邑父“二人得还”(注:《史记》卷123《大宛列传》,第3159、3157页。),是其坚忍不拔和身体强健过人。他具备“勇士”所应有的种种美德和特长,不愧是“勇士”型外交使节中出类拔萃的代表。无怪乎班超把张骞、傅介子等人作为自己效法的“壮士”的榜样(注:《后汉书》卷47《班超传》,第1571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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