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天独厚的人文地理环境 “世界屋脊”与海平面的巨大落差,使中国的自然环境变得十分复杂:在气候上,纵 跨热带、亚热带、暖温带、中温带和寒温带,几乎包括了各种气候类型,从而构成一个 以温带为主、十分有利于农耕文明长足发展的大环境。而且,正如美国历史学家斯塔夫 里阿诺斯所说:“土壤与气候结合得很好。每年天气暖和的几个月里,季风雨降临,使 农作物能一年两熟;这种情况与中东和欧洲迥然不同。”[1](P67)“适应农作物生长的 夏季几个月里,季风给东南亚大部分地区带来了充足的雨水,而在欧洲,雨水多半集中 在草木不生的冬季几个月里。”[2](P323—324)其实,这种情况不仅是中东和欧洲,就 连美国、印度等国家也无法比拟。美国公理会传教士明恩溥就说过:“在中国,冷热的 交替并不像我们伟大的共和国所看到的那样毫无规律、无法预测、变幻不定,而是平稳 、井然有序的……中国人的日历把二十四时节的其中一个定为‘霜降’。几年前,霜降 是十月二十三日。那一年,直到十月二十二日,都一直无霜,恰好在二十三日的凌晨, 大地辅上了一层白霜……从未看到过有超过他们历书上所确定的日期三天的反常情况。 ”[3](P216—217)印度的农业则全依赖季风的正常与否,“每当季风推迟,就会给印度 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只要这类现象连续重复二三年,那就是一场饥荒”[4](P53)。 在地形上,中华大地则从西往东倾斜,形成从西北的青藏高原、中部的丘陵地带到东 南沿海平原,落差世界第一的三级台阶式、极为丰富而又复杂的地貌,更有众多江河湖 泊所构成的水系穿插其间,因此,尽管中国的可耕地仅占全部领土面积的10%左右(领土 面积略小于中国的美国,可耕地高达40%),却具有其他国家所无法比拟的极其丰富多样 的自然风貌和自然资源。就农业资源而言,农作物品种的丰富多样也是世界第一,简直 可以称得上是农产品的世界博物馆。相形之下,西方的农作物品种就相当单一,正如布 罗代尔所说:“小麦、面粉、面包三位一体,贯穿整个欧洲历史,对当时的人来说,活 着,‘那就是啃面包’……面包价格‘上涨’会牵动一切,掀起轩然大波。伦敦、巴黎 或那不勒斯,莫不如此。”[4](P165)而在中国,五谷杂粮,蔬菜瓜果十分丰富,任何 一种主食农产品歉收,都只能造成局部的影响,从不会因此引起轩然大波。 在人口上,中国从远古到秦,才发展到2000~3000万之间,至汉以降的近1400年间, 虽然在唐代安史之乱前的755年,达到过8000~9000万的高峰,北宋后期(11世纪)也曾 达到1亿,但皆是昙花一现,总的来说,一直在5000~6000万左右徘徊,直至明代后期( 17世纪初)才突破2亿大关。就是说,尽管中国始终是世界人口第一大国,但之于地大物 博,直到近代之前,人口却并不“众多”,并且始终没有形成过西方国家的那种必须向 外扩张的人口压力。虽然在中国的历史上,天灾人祸不断(注:单是一条黄河,从公元 前602年到1938年,两千年中便决口1590次,大规模的改道26次。仅1938年的改道,受 灾人口就达1250万,死亡89万。参见胡兆亮等编著:《中国文化地理概述》,第44页,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但正如歌词所唱:“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 方”,广阔的发展空间给予灾民以足够的回旋余地,无论是人口压力还是资源枯竭的问 题,都可以通过杀婴、移民、流民、就食、游民、戍边、罪犯流放……直至周期性的造 反起义和改朝换代,以及开荒、围湖、修梯田、发展间种、引进高产作物等多种方式加 以缓解和消化。所以,正如葛剑雄所说:“中国本身的人口压力从来没有成为向外扩张 的原因,也不是开拓疆土的动力”,即或中国的人口“增加到上世纪的4亿多,但都是 依靠本国生产的食物供养的,从未产生过向境外寻求生存条件的企图,因而中国的人口 数量从来没有构成对外部世界的威胁”。[5] 就人文环境而言,中国——这个面积比西方(主要是西亚、西欧和南欧)的总和大得多 的广大地域,却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之中,与西方那种四通八达的环境形成鲜 明的对照。正是这一“举世无双”的人文地理条件,不仅使中国的文化与文明得以独立 自主地创生,并且在基本上没有受到异质文化摧残的情况下,因地制宜地生发出一套独 特的生存发展模式——即与西方的贸易、掠夺、殖民三位一体的生存发展模式[6]截然 不同的农耕、兼并、融合三位一体的生存发展模式。 不同于西方文明的独特生存发展模式 中华民族早在一万多年前,便有了原始的农业生产(注:近年考古发掘,在位于长江中 游地区的湖南永州道县玉蟾岩,发现了距今1.2万年左右的“玉蟾岩栽培稻”,以及最 古老的陶器残片,这表明中国早在1.2万年前有了相当成熟的原始农业和原始陶业。参 见乌东峰:《中华文明起源问题有新拓展》,《新华文摘》2003年第7期。),至标志文 明社会的青铜时代前夕,已有了8000年的发展历史,并且在相对封闭而又丰富多样的环 境中,创生出多种多样的农耕文化圈。荦荦大端,则为已故的苏秉琦先生所总结出的中 国考古学文化六大区系,即面向海洋的三大块:以山东为中心的东方、以太湖为中心的 东南部、以鄱阳湖——珠江三角洲为中轴的南方,和面向欧亚大陆的三大块:以燕山南 北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以关中、豫西、晋南邻境为中心的中原,以洞庭湖、四川盆 地为中心的西南部。这意味着中国的农耕文化不仅具有六大类不同的模式,而且兼有大 陆和海洋两种文化内涵,正如苏秉琦所说:“中国在人文地理上这种‘两半合一’和‘ 一分为二’的优势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7](P170)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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