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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省的史识与史才(2)

胡三省还能重视时势造英雄,强调形势的作用。《通鉴》载秦武安君伐韩拔野王一段,开始是赵平阳君豹请王勿受上党地,平原君请求王受地。胡三省注曰:“秦有吞天下之心,使赵不受上党而秦得之,亦必据上党而攻赵。故赵之祸不在于受上党,而在于用赵括”⑦。司马迁不从当时各国形势着眼,而只是强调个人作用,把40万人的生命完全系于平原君一人之手,而且偏袒平原君,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地指斥冯亭:“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鄙语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贪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兵四十余万众,邯郸几亡”⑧。这一点,三国时代史学家谯周也指出不妥,但远不如胡三省分析得深刻。
    胡三省还能纠正前代史家对历史人物评价的失当之处。《通鉴》记载:“樊哙谏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愿急还霸上,无留宫中”⑨。胡三省注曰:“樊哙起于狗屠,识见如此。余谓哙之功当以谏留秦宫为上,鸿门诮让项羽次之”。在司马迁笔下的樊哙是一位粗犷豪放的将军;而胡注却专指樊哙的识见,不仅仅把他看作一位勇猛的武将,简直象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谋士,而且指出樊哙之功“以谏留秦宫功为上”,这正是根据当时历史条件分析而得出的。如果刘邦只贪图安逸享受,楚汉之争是否能胜利,汉王朝是否能建立,都很难说定。胡三省能抓住历史转折的紧要关头,肯定一些历史人物的作用,并未过分夸大个人作用,这是他对历史人物认识深刻的表现。
    胡三省还很赞赏《通鉴》的不语怪,多次批评司马迁好奇,采游说者夸大之辞。他说:“亦犹苏秦约六国纵,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鲁仲连折新垣衍,秦将闻之却军五十里耳;凡此之类,皆非事实。司马迁好奇,多爱而采之,今皆不取”⑩。
    最后,谈谈怎样看待《通鉴·胡注》中的失误。胡注是《通鉴》的功臣,尤其是他“以三十年之功,颠沛兵间,展转杭越,至于三失其稿,而卒成宏博无两之《音注》二百九十四卷,是岂寻常流辈所能及哉”(11)。但是历史上的史学名著一人独力完成也好,出于众手协力而成也好,都难免有错误。清代学者钱大昕曾写过《通鉴注辨证》一书,列举了胡注140条错误,分别指出胡注地理、文字、史实、典章制度等方面的失误。但钱大昕常常用讥讽的语调,或用繁琐考证的方法,却有失大学者的风度和表现出清儒考据学派的弊端。我并不是说胡注完美无缺,对于这样一部牵涉到天文、地理、职官、历代典章制度、历法、音韵、训诂等方面的巨著,又加上兵荒马乱的历史条件所限,出一些差错是必然的,可以理解的。我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加以厘正也是完全必要的。但是,决不能因胡注中出现一些小毛病而抹杀胡注的历史价值。从我国注史以来,胡注堪称为第一部宏著,它博采群书,既发明古义又加上自己的一些新见解,“其笔力之健,亦复震撼一世,叱咤千古”(12)。
    注释:
    ①(11)张熙侯:《通鉴学》,安徽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57页。
    ②陈垣:《通鉴胡注衷微》小引。
    ③《通鉴胡注表微》重印后记。
    ④⑤⑥⑦⑨⑩《资治通鉴》卷18;6;6;5;9;12。
    ⑧《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
    (12)顾颉刚:《史林杂识》初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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