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档案的整理。陈垣先生认为档案是未成书册的史料,他对古代档案的整理有一套完整的设想和方法,这是他主持故宫博物院工作时的经验总结,对今天仍具有指导意义。他归纳整理档案的方法有八条。其一,分类,按照档案的种类,或由形式分,如纸样格式,长短大小,颜色红白,或成本的,散页的,都把它们汇别起来;或由文字分,如汉文的满文的蒙文的,都分在一起,这是最初步的工作。其二,分年,是分类之后,以年做单位,把同一年份的同类文件都集在一起。例如先分明清、清又分康熙乾隆,乾隆又分六十年,同年的按月日先后集在一起。其三,分部,档案有属于各部署的,例如兵部的文件归兵部,礼部的文件归于礼部,这样类推下去。其四,分省,例如报销册一项,有浙江省来的归在浙江省,福建省来的归在福建省。其五,分人,把一省一省的督抚所来的文件按人分在一起。雍正硃批谕旨,即是这种分法。其六,分事,是整理档案的较为细密的工作,把所有与某一事情有关系的文件,如乾隆时纂修《四库全书》的文件,接待英国使臣的文件,凡同一事的,都按年月集在一块,这样便理出头绪来,可以检阅了。其七,摘由,完成了分析的工作以后,再把每一文件的事由摘出来,使研究的人一看摘由便能了解内容的大概。此种工作非常重要。其八,编目,是最末一步的工作,就是把所有整理成功的档案编成几个总目,或分部,或分省,或分人,或分事,使后来检查档案的人只须将总目一查,便能依类查出。这八种方法实际上也是整理档案的八个步骤,由简到繁,由浅入深,条分缕析,其核心则是如何更方便读者使用。以现代思想和方法整理古代档案史料,陈垣先生是当之无愧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从事古籍整理工作还必须具备历史年代学、避讳学知识。古籍产生的时代,古籍中的年代记载,古代有关历法、纪年问题,中西回三历换算问题,都是古籍整理工作中无法回避的,不掌握历史年代学知识,不解决这些疑难,古籍中的许多问题都无法解决。陈垣先生在历史年代学方面的主要贡献首推历表的编制,其次则为利用年代学知识考证史事。1925年和1926年,他的《二十史朔闰表》和《中西回史日历》相继出版,填补了空白,深受学界欢迎。对于从事中西交通史研究和古籍整理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工具书。 避讳是中国历史上特有的现象,要求文字上不得触犯帝王及尊亲的名字,因此,古籍中因避讳改易姓名、官名、地名、年号的地方很多,给读者造成很大困难,因此陈垣先生说:“不讲避讳学不足以读中国史。”(《通鉴胡注表微·避讳篇》)还可这样说:不懂避讳学,不足言古籍整理。他在深入研究历代避讳现象的基础上,参考前辈学者的研究成果,完成了《史讳举例》八卷,举例八十二,这应是古籍整理工作者的必读书。下面举一个他用避讳学知识校勘古籍的例子。《北齐书·神武纪》载高欢的父亲名树,而《北史·齐纪》及《魏书·高湖传》作树生。同为正史,记载不同,高欢的父亲叫高树呢?还是叫高树生呢?陈垣先生用避讳学知识解决了这个疑问。据《北齐·杜弼传》:“相府法曹辛子炎谘事,云须取署,读署为树,高祖(高欢)大怒,杖之。弼进曰:‘礼,二名不偏讳。孔子言征不言在,言在不言征。子炎之罪,理或可恕”。孔子的母亲名征在,古礼二名不偏讳,单言二名中的一个字是可以的,不算犯讳。陈垣先生说:“若单名树,则弼言无稽矣。唯名树生,故弼言此。”由此可以推论高欢父亲的名字是二个字,即高树生,《北齐书》脱落一“生”字。遗憾的是中华书局校点本《北齐书》并未借鉴陈垣先生的研究成果而加以改正。 三、古籍整理的丰硕成果 陈垣先生关于古籍整理的态度和归纳总结的方法(包括这方面的专著)已如前述,就具体古籍整理的成果而言,亦硕果累累,蔚然大观。以下作一简要介绍。 (一)影印翻刻稀见古籍 陈垣先生参与影印翻刻许多稀见古籍,其中首推《四库珍本丛书》。众所周知,陈垣先生是我国最早研究《四库全书》的学者。1915年,承德文津阁《四库全书》到京,他即费十年心力,全面系统地翻阅一遍,写出了《文津阁书册数页数表》、《编纂四库全书始末》、《四库撤出书原委》等文章,揭开了蒙在《四库全书》上的神秘面纱。当时政府和出版界有影印《四库全书》之议,但由于此书部帙太大,其具体情况如有多少种书,每种书有多少册、多少页,大部头的书有多少部,每部有多少卷、多少册、多少页,心中无数,无法估算纸张、制版、印刷、装订的费用,而陈垣先生的调查和阅读,使影印预算有了准确的依据。 1920年,徐世昌任总统,命朱启钤为监印总裁,欲费690万银元,印造200套《四库全书》,终因费用过巨而未能实行。后教育部与上海商务印书馆两次商议印制《四库全书》,亦未果。1933年,教育部与商务印书馆改变全印计划,决定选印《四库全书》中的部分书籍。共聘请15名专家,确定选印231种,成《四库全书珍本目录》,用文渊阁本缩印1500部。陈垣先生就是15名专家之一,他对这次影印成功做出了重要贡献。首先他于文津阁本《四库全书》非常熟悉,于文渊阁本《四库全书》亦很了解,(他曾出任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得阅故宫文渊阁书)这在当时无人能比。如1930年,中央图书馆筹备处编印《影印四库全书未刊本草目》,请有关专家审议,其中《例言之三之乙》曰:“文津阁本所缺之书,应否列入目录,以备检查文渊阁本。”陈垣先生说:“文津阁本所缺之书,文渊阁本亦缺,无庸列入目录。”当时能如此明确指出这一点的。恐怕不会有第二人。再如《例言之一》曰:“(《四库全书》中)其已有宋元刻本即流传已少,有同未刊者,亦为选入,以广其传。”陈垣先生说:“重在未刊诸书是也。其已有宋元刊本,流传虽少,若将来有人刊出,库本即失其价值。”这条意见最为精彩。影印四库珍本以未刊行之书籍为重点,但如果宋元刻本尚存,就不要影印《四库》本,应影印比《四库》本更早的本子,在校勘学和史源学上强调祖本和最早的史料,其价值和意义不言自明,这对影印古籍和读书治学都是极重要的提醒。 陈垣先生于故宫博物院成立之初任图书馆长,除《四库全书》仍存文渊阁外,将宫中所藏其它古籍集中存放在寿安宫前后殿及左右相属之延楼,逐日检点,将稀见且有价值的书籍刷印流传。又对宫中档案进行整理,编印《文献丛编》、《史料旬刊》、《清文字狱档》等,披露大量珍贵史料,受到学界的广泛欢迎。在此期间,值得一提的是他发现了一部重要丛书--《四库荟要》,这是在编纂《四库全书》的同时精选出来的一部丛书,份量约为《四库全书》的三分之一。《荟要》共钞成二部,其一存放在圆明园之长春园的味腴书室,同文源阁《四库全书》一样,于1840年被英法侵略军焚毁;另一部即贮于故宫御花园之摛藻堂。《荟要》以前很少有人知道,陈垣先生也是在研究《四库全书》时才知道有此书的。《荟要》的发现是学界一件大事,曾引起广泛关注。有关《荟要》的详细情况,刘乃和先生在《史学史研究》1985年第3期上有专文考述,可参阅。 陈垣先生是宗教史专家,曾致力于宗教古籍的翻印整理。如校对《铎书》并作序,校刊《灵言蠡勺》并作序,校刊《辩学遗牍》,影印《名理探》等。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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