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好同恶异、缺乏主见的文化心理。李大钊认为,中国国民表现出好同恶异的心理排他性,缺乏个性平等、思想自由的习惯。他指出,中国国民具有趋同众众、好同恶异的文化心理,“民间持论之态,每易昧于商权之旨,好为抹杀之辞。未尽询谋之诚,遂下彖定之语”(注:《李大钊文集》(上)169页,人民出版社,1984。)。对于新异言论,辄加排拒,是以“扬子为我,是无君也;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其结果是新思想被当作异端邪说加以推残和扼杀。李大钊对民众意识的排他性深感痛心,认为:“其群之对于言论之虐,其视专制之一人为何如!”(注:《李大钊文集》(上)170页,人民出版社,1984。)他认为,好同恶异的文化性格有害于真理的产生和新思想的传播,“社会言论,对于异说加以距辟,无论其说之本非邪说淫辞,真理以是而隐,不得与天下后世共见,其害滋甚”(注:《李大钊文集》(上)170~171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主张国民要有“容人并存的雅量”,具有宽容大度的个性,对他人的学说思想“但察其是,勿拒其非,纵喜其同,莫禁其异,务使一群秉彝之所好,皆得相当之分,反复辩论,获其中庸之理”(注:《李大钊文集》(上)170页,人民出版社,1984。)。民众表现出的心理排他性,是封建专制政治思想一统天下的结果,也是国民长期“宗其模式”、缺乏自主的表现。 3.尚情而不尚理、任力而不任法的处事方式。在《立宪国民之修养》一文中,李大钊对国民的处事方式作了深刻的分析。他指出:“国人第一弱点,在凡事皆以感情为主,不以理性为主。”上至军国大计,下至私人交际,但见感性作用,不见理性作用。李大钊认为,国民以感情为用,国事有败而无成,交际褊浅而意气用事。同时李大钊还指出:“国人第二弱点,在凡事好依腕力而争,不依法律而争。”在中国封建社会里,民间没有法制的传统,国民崇信腕力,“任力而不任法”,以法律释其争端并未成为社会化的思想意识。且不谈普遍民众,“而秩及议士,位在军枢者,稍不如意,动辄以腕力从事,……其心目中毫无法纪之为物”(注:《李大钊文集》(上)332~333页,人民出版社,1984。)。尚情而不尚理,任力而不任法,是中国传统农业社会自然经济结构和政治封闭状态的必然产物。李大钊说:“这种靠人不靠己,信力不信理的民族性真正可耻,真正可羞!”(注:《李大钊文集》(上)661页,人民出版社,1984。) 4.过度的物质奢求和强烈的官本位意识。在李大钊看来,中国人生活上的奢求是一个通病,“今世之生活,泰半倚于过度”。且不论达官显贵,即使“一介书生,跻身荣显,遂高车驷马,锦衣玉食,奢靡成风,夸耀井里,其家族戚友,亦皆群起而欲沾其余润,分其余荣”(注:《李大钊文集》(上)462页,人民出版社,1984。)。这反映了中国国民普遍存在的讲排场、图虚荣的心态。这种过度的生活奢求和物质的欲望滋生了“虚伪、夸张、奢侈、贪婪种种罪恶”。李大钊在指出中国国民物质上奢求欲望的同时,也揭示了中国人普遍存在的官本位意识。官本位意识是封建社会国民崇拜权力以及对统治者敬畏而产生的,是帝王思想在社会生活中的延伸。李大钊指出:“一般士夫,则又鸡鸣而起,暮夜叩门,孳孳焉以求官为业,逢恶为能”;“既以贿而猎官,更以官而害民,栖栖皇皇,席不暇煖,各择其地位之便,从而发挥其才智聪明,尽量以行于恶。”(注:《李大钊文集》(上)93页,人民出版社,1984。)即使受到现代知识教育的青年也不例外,“无问其所学为工、为农、为商、为理、为文、为法政,乃如万派奔流以向政治之一途,仰面求讨无聊之生活”(注:《李大钊文集》(上)426页,人民出版社,1984。)。在李大钊看来,官本位意识深藏在国民的心理之中,导致社会的腐败。 5.家族主义观念和压抑个性发展的习惯势力。李大钊认为,中国长期以来以家族为本位,“中国自唐虞之世,敷教明伦,亲九族以协万邦,家族之甚,于是确立,聚族为村,有礼俗相维系,国家权力之及于民者,微乎渺矣”(注:《李大钊文集》(上)111页,人民出版社,1984。)。家族制度影响尤甚者在婚姻制度,形成一种阻止婚姻自由的社会氛围,对于寻求自由恋爱的“伉毅卓特之青年男女”,“社会家庭又从而诟谤之,诋毁之,厌弃之,拒绝之,使之转徙天涯,风尘沦落”(注:《李大钊文集》(上)455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认为,中国家族繁衍,“故有一夫多妻之风,而成贱女尊男之习”(注:《李大钊文集》(上)559页,人民出版社,1984。)。大家族制度使妇女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不是说“礼教大防”、“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说女子应该做男子的“内助”,专管“阃以内”的事(注:《李大钊文集》(上)635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在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后,对大家族制度的危害作了科学的分析:“原来中国的社会只是一群家族的集团,个人的个性、权利、自由都束缚禁锢在家族之下,断不许他有表现的机会。”(注:《李大钊文集》(下)182~183页,人民出版社,1984。)这就指出了大家族制度压抑个性的本质。 李大钊对中国国民性的分析,揭示了中国国民缺乏法制思想、民治(国民政治)思想、自由思想的实情,反映了新文化运动的领导者在批判封建制度、倡导民主方面的建树,也反映出李大钊在研究中国国情方面的卓识,这对于唤起知识界认识国民性的弱点,寻求改造国民性的途径是有积极意义的。 三、李大钊对国民性形成原因的探讨 国民性是民族性的重要表现,更是社会的经济结构、政治结构、文化结构的综合作用的结果。李大钊结合中国的历史和实际,对国民性形成的原因作了深刻的分析。在李大钊看来,中国国民性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长期专制政治的影响。中国国民性的形成经过了漫长的历史过程,这之中专制政治的影响是尤为显著的。李大钊指出,封建专制政治把英雄抬到神的地位,足以使民众“失却独立自主之人格,堕于奴隶服从之地位”,它使国家和民族行将“自腐”而不能“与世争存”(注:《李大钊文集》(上)167页,人民出版社,1984。)。正是在专制政治的统治下,中国国民“膜拜释、耶、孔外,不复和尚有国民之新生命;风经诂典而外,不复知尚有国民之新理想也”(注:《李大钊文集》(上)161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认为,中国几千年的专制政治扼杀了民众的创造性和个性的发展,国民“不知不识,安之若命”,“自贬以奉人”,缺乏独立的人格。李大钊总结道:“国人以专制积习之未除,嫉娼褊激,刚愎专擅之风,仍复漫布于社会,虽素号恂恂之君子,亦时于绅士之风度有亏。”总之,“是皆专制政治之余毒,吾人久承其习染而今犹未能湔除者。”(注:《李大钊文集》(上)332~334页,人民出版社,1984。)这说明,是中国几千年专制恶习而导致国民心理的落后性,而不是民众与生俱来的弱点。 其二,小农经济结构的影响。国民性作为一种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在本质上是由社会的经济结构所决定的,中国的国民性是小农经济的产物。李大钊在中西文化论战中已朦胧地注意到物质的、经济的因素对国民性的影响,他指出:“彼西洋之动的文明,物质的生活,……而以临于吾侪,则实居优势之域。吾侪日常生活中之一举一动,几莫能逃其范围,而实际上亦深感其需要,愿享其利便。”(注:《李大钊文集》(上)562页,人民出版社,1984。)十月革命后,李大钊思想正经历深刻的变化,特别是“五四”运动后,他力图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解释国民性形成的原因。如关于家庭制度,李大钊指出:“后来生产技术进步的结果,由农业时代进入工商业时代,工业及交通机关日见发达,经济上有了新变动,大家族制度遂就崩坏。这个时期就发生了一夫一妻制的小家族制度,以适应当时的经济状态。”(注:《李大钊文集》(下)147页,人民出版社,1984。)李大钊又进一步指出:“中国的一切风俗、礼教、政治、伦理,都以大家族制度为基础。”(注:《李大钊文集》(下)182页,人民出版社,1984。)随着农业经济的动摇,大家族制度的崩溃势在必然。这就是说,国民性根植于大家族制度,受到农业经济方式的制约,经济的变动必然引起国民性的变革。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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