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坚持真理、勇于探索。光有求新立异的品格,而没有坚持真理、百折不挠的勇气 也是不行的。青年时代的周谷城就博览群书,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见解,因而不会被别人 的观点所左右。他说:“我有个怪脾气,什么都不易影响我。”[8]周谷城早在第一次 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就学习和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并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来 研究哲学和历史。然而,尽管周谷城很早就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并以其为指导来进行学 术研究,但他始终没有陷入教条主义的泥潭,而是坚持认真思考,深入钻研,实事求是 ,因此对许多学术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精辟的见解。如他在世界史研究中,他始终 没有“以阶级斗争为纲”,用种种教条主义的条条框框来建构他的世界史体系和撰写有 关学术论文。即使在形而上学猖獗,教条主义横行,大讲特讲阶级斗争的那些年代,他 都没有随波逐流,而是坚持真理和科学精神,经常唱着与当时“革命气氛”很不协调的 “反调”。为此,他遭到了种种围攻和严厉批判。如他提出“时代精神汇合”论后,姚 文元在1963年9月24日的《光明日报》发表《略论时代精神》一文,指责他的观点,把 本来属于学术领域的讨论纳入政治斗争的轨道。姚文元说时代精神不是一个复杂的整体 ,而是一个清一色的革命精神;无产阶级既已同资产阶级进行尖锐斗争,无产阶级思想 决不能同资产阶级思想汇合成什么统一整体。最后得出结论说,周谷城的这种方法论属 于从艺术解释艺术的历史唯心论的范围,而不属于坚持马克思主义能动的革命反映论的 历史唯物主义的范围。姚文元气势汹汹,以势压人。可周谷城并没有低头,他在1963年 11月7日的《光明日报》发表《统一整体与分别反映》一文予以反驳。周谷城理直气壮 地说,姚文元说时代精神就是革命精神不对。此论只能算是抽象概括的说法,若就事实 稍稍分析,我们就会觉得并不如此。革命精神之外,还有非革命的,不革命的,乃至反 革命的种种,这在国内是如此,在国际上更是如此。反转来说,谓革命精神就是今日这 个时代的精神,对不对呢?以偏概全,为逻辑所不许;如一定要这么说,至少须加三字 ,曰“的主导”,或“为主导”。加几个字,既着重了革命精神,而且以之与时代精神 相提并论时,反说顺说,都讲得过去。如说今日这个时代的精神以革命精神为主导,或 革命精神是今日这个时代的精神的主导,便妥贴了。周谷城进一步分析说:“不同阶级 的不同思想既已进行尖锐斗争,那么自始就已在统一整体之内;不在统一整体之内,便 不能进行你死我活的尖锐斗争。……单纯一致的思想放在一块,自始就不会有斗争,更 没有整体可言。能构成统一整体的,必是对立斗争的。姚先生大概是习惯于看单纯一致 的东西,所以坚决不相信对立斗争的东西可以构成统一整体。其实自有宇宙以来,只要 是统一整体,都是由对立斗争的诸部分构成的。”这充分表现了周谷城在学术上勇敢求 实的精神和人格上正直无畏的学者品质。故海外出版的1998年6月号《文化中国》中, 有人充满敬意地写道:“在六十、七十年代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周谷城一直坚持自己 的学术观点。文革伊始,周谷城和周予同教授等被打成上海的‘三家村’而被关进‘牛 棚’,受尽凌辱与折磨。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四人帮’为迫周谷城屈从批孔,不 择手段,动员周谷城的朋友和亲戚向他做说服工作。并许诺不仅‘解放’周谷城,并调 回其当时在北大荒劳动的长孙女到复旦大学深造。周谷城不为所动,默然拒绝,表现了 一个知识分子守道不屈的高风亮节。”[9] (三)学贯中西、知识渊博。学术创新离不开广博精深的知识基础,正如科学家牛顿所 说: “如果我所见的比笛卡尔要远一点,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缘故。”周谷城自 己也说:“思想要活跃,必须要有知识,否则思想不会活跃。”[8]周谷城在我国学术 界以学贯中西、知识渊博而闻名。他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历史学家、教育家。他从事教学 和学术研究70多年,研究的领域十分宽泛,涉及史学、哲学、美学、社会学、政治学、 经济学等各学科。他博古通今,融会贯通,因而能自创新说,成一家之言。在20世纪的 中国国史学界,自从有了中国史研究与世界史研究的分工后,长期以来几乎一直是各自 为政,自成体系,彼此之间很少有交流和交叉。搞中国研究的人很少从世界历史发展的 全局和中国史在世界史上所占的地位的角度来看待和研究中国史;同样,搞世界史研究 的人也极少把中国史研究与世界史研究结合起来,甚至不把中国史包括在世界史之内。 像周谷城那样学贯中西、融会贯通的学者,则极为少见。他的著名的“东汉封建说”就 是在比较中西历史中得出的。他在《社会科学战线》1981年第1期发表了《封建长期, 似乎不长》一文,对中国史学界“封建长期”一说提出质疑,他认为社会发展史上各阶 段的长短比例,应该是前一段比后一段长,这大概是生产进步的迟速决定的。时代距今 愈远,生产进步愈迟缓,所历时间便愈长;反之,时代距今愈近,生产进步愈迅速,所 历时间便愈短,因此紧接着奴隶制时代之后的封建时代必比奴隶制时代短些。而中国的 奴隶制时代,如果从通常所说的夏朝开始至公元前480年,则只有1700多年。而封建时 代,从公元前480年到公元1840年,却有2300多年。他认为,从世界历史的发展来看, 这是一种反常现象。于是,他把中国封建时代与世界古代史上奴隶时代的许多特征作了 比较研究,如铁的使用,城市工商的发达,社会的自由竞争,平民与贵族的斗争,学术 的发达,法制的出现,经典的纂集,统一集权帝国的出现,封建等级国的没落,在世界 古代史上,都是奴隶制时代的特征。他认为“我们若把中国封建时代的上限或奴隶制时 代的下限,由公元前480年移到公元二世纪下半期,则中国奴隶制时代的种种特征,可 以同世界古史上其他各国一样,保存完好;否则必须把这一切搬入封建时代,或排斥在 奴隶制时代之外,使奴隶制时代变成既短促、又空虚;在世界古史上成一种反常现象。 ”因此,他认为把中国封建社会的开端定在公元二世纪下半期最为稳妥。 (四)毛泽东、周恩来的鼓励、支持和保护。解放后,我国学术界也受到了“左”的干 扰,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搞学术研究就会被视为“白专”道路的典型而成为批判对 象,受到迫害。而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危险更大,动辄上纲上线,被戴“帽子”, 打“棍子”。一些人由于承受不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而中止了学术研究,不敢发表自己的 学术见解;一些投机分子则成为风派人物;意志薄弱者甚至含冤自杀。在那样的政治环 境下,周谷城能继续从事学术研究,敢于学术创新,在很大程度上要得力于毛泽东、周 恩来的鼓励、支持和保护。1956年1月,中共中央召开了有关知识分子会议。毛泽东发 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党中央为了科学和文化艺术的繁荣而提出了“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的方针。周谷城响应党中央提出的“双百”方针,于同年2月在《新建设》 首先发表了《形式逻辑与辩证法》一文,文中针对某些人照搬苏联教科书,硬要把“形 式逻辑辩证法,搞得形式逻辑不象形式逻辑,辩证法不象辩证法”的现象,提出不同意 见,掀起了一场全国性学术大争论。争论本来是好事,可以促进学术的繁荣和发展。但 由于“左”的干扰,康生凭借手中的权力,下令全国各大报刊对周谷城展开批判。周谷 城被迫应战,他前后写了9篇有关形式逻辑和辩证法的文章。毛泽东也很关心这场争论 ,曾鼓励他把争论坚持下去。一天周谷城去北京开会,毛泽东邀请周谷城到中南海住所 去叙谈。在游泳时,两人谈到《汉书》中的《赵充国传》。毛泽东对周谷城说,赵充国 这个人不简单,他“很能坚持真理,坚持正确的主张。他的主张在开始时赞成的人不过 十分之一二,反对的人达十之八九。但到后来,逐渐被人接受了,赞成的人达十之八九 ,反对的人却只十之一二。真理要人接受,总要有一个过程。无论在过去历史上或现在 。”[9]毛泽东的谈话使周谷城受到极大鼓舞。从此,周谷城顶住“左”倾的攻击,仍 然信心百倍地参与学术争论。不久,毛泽东在上海再次召见周谷城,并请他吃饭。席间 毛泽东关心和鼓励他说:“关于逻辑,你说得最明确。”周谷城说:“不得了,火箭炮 式的批评冲起来,我受不了。”毛泽东说:“有什么受不了,辩论就是嘛!”周谷城说 :“我意见很少有人赞成,我很孤立,成了众矢之的。”毛泽东说:“你的意见有人赞 成,并不孤立,……不要害怕,要积极地写。”[9]后来周谷城去北京开会时,毛泽东 又特意邀请学术界名人贺麟、冯友兰、金岳霖、王方名、胡绳等在中南海吃饭,毛泽东 对来宾说:“今天我请老朋友周谷城先生吃饭,请诸位作陪。”毛泽东的用意是在鼓励 学术界人士顶住“左”的压力,把百家争鸣开展下去。[10]这就更加坚定了周谷城在学 术上勇于进取和创新的勇气。他不久又在文艺理论方面提出了新的创见,即“无差别境 界”(或“没有矛盾的境界”)和“时代精神汇合”论,又掀起了更大规模的学术讨论。 这场学术讨论最初是从王子野与周谷城之间争论开始的,可姚文元在张春桥的怂恿下, 把学术讨论说成是政治问题,对周谷城扣了一系列吓人的大帽子。周谷城面对狂澜,坚 持说理辩论。就在周谷城颇感身心疲惫之时,周恩来很同情他的处境。一次周总理来到上海招待外宾时见到周谷城,关切地问:“周谷老,受得了吗?精神还吃得消吗?”周谷城说:“受得了”。周总理又说:“真的吗?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吗?”周谷城说:“虽受得了,却很难受。身体虽没有什么毛病,但也到了吃不消的边缘。”周总理宽慰他说:“我们党里的相互批评还要厉害”。[11]周总理的一番开导,使周谷城豁然开朗,十分感动。在文化大革命中,周谷城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关进了“牛棚”,剥夺了学术研究的权利。毛泽东知道后,曾说:“周谷城的世界通史还没有写完,书还是要让他写下 去。”[9]并且给他提供较好的学术研究条件。当时上海的淮海公寓是上海的高级知识 分子集中居住之处,其他高级知识分子都被张春桥、姚文元等人勒令迁走了,只有周谷 城的家未被迁出,还保留下来了。上海的造反派曾抄了周谷城的家,把他的丰富藏书都 搬走了。周总理知道后,迅速命人将书“完璧归赵”。正是由于毛泽东、周恩来的鼓励 、支持和保护,周谷城才顶住了各种压力,没有倒下,继续在学术领域大胆探索,勇于 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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