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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海昏侯墓出土的“李具”杯


    一、李具杯的来源
    南昌海昏侯墓中出土漆木器数量众多,来源纷杂。《南昌晚报》曾于2016年11月22日的报道《海昏侯墓发现“李具”耳杯》中,公布了海昏侯墓出土的铭文耳杯——“李具”杯,报道称:“海昏侯墓发掘中,在一方棋盘的附近发现了一个倒置的漆耳杯,黑漆红纹,很是精致。在它底部中央,书写有黄色的两个字,专家认为这是“李具”二字。”为行文方便,本文暂称此杯为“李具杯”(图1)。
    图 1
    根据新闻报道、考古简报《南昌市西汉海昏侯墓》(图2)及《五色炫曜——南昌汉代海昏侯国考古成果》一书中公布的相关图片与博物馆展览中的复制展品可见,李具杯的形制为:厚耳、弧腹、平底,表髹黑漆、里髹朱漆;杯耳侧面布满涡纹,涡纹之间以折线相勾连,耳下面绘有简化的三角勾连云纹。杯身外壁绘一圈仙鹤纹,两端和两侧各有一组对称的仙鹤,共四组。每组两只仙鹤相向而对,昂首曲项,一腿高抬,另一腿迤后,作行走状。仙鹤喙中衔有仙草,对鹤口中的仙草相互交叉。相邻两组仙鹤尾与尾相对,尾后分布三朵涡纹,将两组仙鹤分隔开。在杯底中部偏上的位置,写有“李具”二字。
    图 2
    这种厚耳、弧腹、平底、绘对鹤纹(或称朱雀纹、凤纹)的耳杯,在以往汉墓中曾见出土,如1997年扬州市邗江西湖胡场17号汉墓出土的“‘公’铭彩绘对凤纹漆耳杯”(图3)、 20号汉墓出土的“‘笃须’铭彩绘漆耳杯”(图4),其形制、纹饰均与李具杯如出一辙,艺术风格的高度近似说明这些耳杯极有可能制作于同一地区。
    图 3
    图 4
    这种对鹤纹耳杯在扬州附近的汉代墓葬与遗址中大量出土,如1975年安徽天长、1979年扬州西湖乡胡场、1990年邗江县甘泉乡均出土了对鹤纹耳杯,虽然杯耳的涡纹已渐变为涡云纹或鸟头纹、甚至耳上已镶嵌铜扣,但杯身外壁的四组对鹤及对鹤尾部的三朵涡纹仍与李具杯杯身的对鹤纹极其相似。
    扬州地区迄今未见汉代漆器作坊遗址或有关漆器制作地点的确切铭文,但根据扬州地区出土汉代漆木器的众多数量、独有器型及相对固定与统一的纹饰风格仍可以推测“(扬州)如此众多的漆器,不可能都从外地转运而来( 张燕:《扬州漆器史》,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年)。”在扬州地区出土的汉代漆器上,习见这种长喙、长颈、长腿的鹤形水鸟的形象,以李具杯为代表的这种对鹤纹耳杯,从出土地点与纹饰风格来看,最有可能是在扬州地区制造的。
    《后汉书》注引《豫章记》载“慨口,出豫章大江之口也。昌邑王每乘流东望,辄愤慨而还,故谓之慨口。”刘贺身为罪臣,仍可溯流至长江边上的慨口,可见海昏国与长江之间有便利的水路相通,而今天的扬州地区(汉广陵国)亦临长江,水路商运极其便利。李具杯很可能就是海昏侯的属官赴广陵国购买或商人将漆器贩卖至海昏侯国的。
    二、李具杯的铭文(物主与用途)
    有专家曾认为:“李具或李家,说明这个漆耳杯是刘贺的父亲、第一代昌邑王刘髆的母亲李夫人家的……正是由于十分贵重,所以才从李夫人那里传给了刘髆,又传给了刘贺。(陈文秀《从昌邑王到海昏侯,刘贺家中都设有私府管理钱物》,《江南都市报》)”笔者以为此说值得商榷。
    根据扬州地区出土漆器上的铭文来看,“工某”,就应指由某工制作的漆器;“某氏”或“某(姓氏)”,就应指器主为某人。李具杯铭文中的“李”,确指物主为“李氏”无疑,但未必是李夫人之“李”。上文提到,李具杯很可能产自扬州,而李夫人及其娘家源出中山(今河北定州),后受武帝临幸,举家迁至长安。除李夫人之孙刘贺外,中山李氏与扬州地区未见任何联系,扬州出产的李具杯就很难说与李夫人有关。且征和三年(前90年),中山李氏因密谋立刘髆为太子与李广利投降匈奴,已被灭族,到刘贺逝世的神爵三年(前59年),应该很难再保有李夫人使用过的耳杯。因此,铭文所指的“李”,极有可能并不是刘贺的祖母李夫人或中山李氏,比较有可能指海昏侯宫中的某位李姓妃妾,甚至是扬州附近的某个民间李姓家族(即李具杯原是民间李姓家族的旧物,海昏侯家购买来的二手器物)。
    李具杯铭文中的“具”,意为“食”或“食具”,《礼记·内则》“若未食,则佐长者视具”,郑玄注“具,馔也”;《汉书·何武传》“(何)寿为具召武弟显”,颜师古注“具谓酒食之具也”。而将耳杯称为“具杯”的情况,在马王堆汉墓中也曾见到。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木简遣策中有“ 画具杯木合二合”(简一九六)、“右方 画小具杯廿枚” (简一九七),对比出土实物,即为内壁有“君幸食”铭文的耳杯。
    以功能做区分,杯(耳杯)的种类有二:即长沙马王堆出土遣策中的“具杯”(食杯)与“酒杯”。《史记·项羽本纪》“则幸分我一桮(杯)羹”,《汉书·外戚列传》“酌羽觞兮销忧”,分别证明了耳杯可做食器或酒器之用。但根据马王堆出土耳杯上的铭文“君幸食”、“君幸酒”来看,单个耳杯的实际用途应相对固定,那么李具杯就应当以具杯(食杯)的功能为主。
    食杯(具杯)所盛之物除史书记载的“羹”外,还有“酱”。如马王堆一号墓简一九五“ 画小具杯廿枚,其二盛酱、鹽(盐);其二郭(椁)首,十八郭(椁)足”,即指摆在北边箱食案上的盛酱耳杯;海昏侯墓出土的另一素耳杯(图5),杯底针刻“脯酱”,即肉酱;另外,1997年扬州市邗江西湖胡场20号墓出土的又一对鹤纹耳杯,在朱色内壁上黑漆写有一“廚”字,也是李具杯用作食杯、盛放酱料的佐证。
    图 5
    (作者单位:北京联合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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