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网-中国历史之家、历史上的今天、历史朝代顺序表、历史人物故事、看历史、新都网、历史春秋网移动版

首页 > 民族学 > 社会文化 >

[丁晓辉]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的盲点——兼论中国传统文人故事的雅与俗


    摘要:中国传统文人故事形“雅”而实“俗”,应该属于民间文学。但是,由于传统上对“民”的定义的偏颇以及对民间文学“口头性”的过分强调,以致传统文人故事难以在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中拥有一席之地,成为其索引的盲点。关注传统文人故事,可以深刻地理解以汉语为载体的民间故事所具有的个性或特殊性,进而深刻地认识中国传统文人故事与世界民间文学相通的普遍性。中国传统文人故事应该被增补入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
    关键词:中国传统文人故事;民间故事;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
    

    中国传统文人故事,在这里特指在中国古代由文人创造、在文人当中流传的故事。“嬉笑怒骂皆成文”,它们充分地体现了文人的社会交往、创造才能以及审美情趣。在中国历代文人的笔记小说里记载了大量的相关的中国传统文人故事。这里仅以上海古籍出版社于2001年出版的《宋代笔记小说大观》中记述的部分文人故事为材料,通过一些具体的个案,考察中国传统文人故事之“冰山一角”,以期突破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的盲点,寻求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的解决方法,对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的编纂有所裨益。
    一、中国传统文人故事举例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文人“咬文嚼字”,以文字为立身之本,或以文赋诗,或以文言志,或以文传情,或以文论道,或倚声填词,或文字游戏。关于文人在这些方面的故事,史籍记载极为众多,且同一故事因载藉记载的差异尚有不少异文,存在不同的流传版本。在这里,我们依据宋代笔记小说,选定部分文人故事,作为整篇文章讨论的基础。
    故事1:
    (刘攽)贡父晚苦风疾,鬓眉皆落,鼻梁且断。一日,与(苏轼)子瞻数人小酌,各引古人语相戏。子瞻戏贡父云:“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壮士兮守鼻梁。”座中大噱,贡父恨怅不已。贡父晚年鼻既断烂,日忧死亡,客戏之云:“颜渊、子路微服同出,市中逢孔子,惶怖求避,忽见一塔,相与匿于塔后。孔子既过,颜子曰:‘此何塔也?’由曰:‘所谓避孔子塔也。’”
    在故事1中,苏轼巧妙地改动了刘邦的《大风歌》,按《大风歌》云:“大风起兮眉飞扬,威加海内兮故故乡,安得壮士兮四方。”结果变成了“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壮士兮守鼻梁。”从而形象地反映了刘邠的体貌特征,体现了苏轼与刘邠等的“名士风流”。又“客”以“避孔子塔”谐音“鼻孔子塌”,表现了创造者的机智。
    故事2:
    世以癞疾鼻陷为死症,刘(攽)贡父晚有此疾,又尝坐和苏(轼)子瞻诗罚金。元祐(1086-1094年)中,同为从官,贡父曰:“前于曹州,有盗夜入人家,室无物,但有书数卷尔。盗忌空还,取一卷而去,乃举子所著五七言也。就库家质之,主人喜事,好其诗不舍手。明日盗败,吏取其书,主人贿吏而私录之,吏督之急,且问其故,曰:‘吾爱其语,将和之也。’吏曰:‘贼诗不中和他。’”子瞻亦曰:“少壮读书,颇知故事。孔子尝出,颜、仲二子行而过市,而卒遇其师,子路趫捷,跃而升木,颜渊懦缓,顾无所之,就市中刑人所经幢避之,所谓‘石幢子’者。既去,市人以贤者所至,不可复以故名,遂共谓‘避孔塔。’”坐者绝倒。
    故事2与故事1匿名的“客”不同,“避孔塔”更成为苏轼本人的发明,可视为故事1的不同版本。在这场文人之间的文字游戏中,刘贡父首先发难,但却落了下风,苏轼“辩难”反居上风。细察宋代文人故事,似乎还击者总能后发制人。
    故事3:
    郭忠恕嘲聂崇义曰:“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崇义曰:“吾不能诗,姑以二言为谢: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陈亚、蔡襄亦云:“陈亚有心终是恶,蔡襄无口便成衰。”王汾、刘攽亦曰:“早朝殿内须呼汝,寒食原头尽拜君。”攽又嘲王觌云:“汝何故见卖?”觌曰:“卖汝值甚分文!”其滑稽皆可书也。
    在故事3中更多了体现了为人们的解字“机锋”和取笑为乐,被时人称之为“儒者之戏”。在郭忠恕、聂崇义的姓氏文字游戏中,“三个耳”即聂(繁体为聶),“畜二心”指忠恕之“二心”。在陈亚、蔡襄姓氏文字游戏中,“亚有心”即恶,襄无口即衰。在王汾、刘攽的姓氏文字游戏中,“早朝殿内须呼汝”指汾,“寒食原头尽拜君”指攽。在王觌、刘邠的姓氏文字游戏中,“见卖”即觌,“分文”即攽。
    故事4:
    王汾嘲刘攽云:“常朝多唤子。”盖常朝知班吏多云班班,谓之唤班。攽应声曰:“寒食每寻君。”盖呼汾为坟耳。
    在故事4中,关于王汾、刘攽的姓氏文字游戏可视为故事3的部分流传异文,亦在对“攽”“汾”的不同释义。
    故事5:
    苏州李章,以口舌为生计,(王)介甫集有《李章下第》诗,亦才子也。尝游湖州,人皆厌其乞索。曾诣富人曹监薄家,曹方剖嘉鱼,闻其来,遽匿鱼出对之,章已入耳目。既坐,曹与论文,不及他事,冀其速去,谈及介甫《字说》,章因言:“世俗讹谬用字,如本乡苏(蘇)州,篆文鱼在禾左,隶书鱼在禾右,不知何等小子,移过此鱼。”曹抚掌,共匕箸。
    在故事5中,讲述了李章幽默风趣的故事,体现出文人交往之乐趣和吃法之高雅。按苏字,“鱼在禾左”是苏,“鱼在禾右”亦为苏,李章巧妙地借用“鱼禾”互换的“妙解”,从而得以巧“食”。
    这个故事还有另一种说法。
    故事6:
    姑苏李章,敏于调戏。偶赴邻人小集,主人者虽富而小鄙,会次章适坐其旁。既进馔,章视主人之前一煎鲑特大于众客者,章即请与主人曰:“章与主人俱苏(蘇)人也,每见人书‘蘇’字不同,其‘鱼’不知合在左边者是,在右边者是也?”主人曰:“古人作字,不拘一体,移易从便也。”章即引手取主人之鱼,示众客曰:“领主人指撝,今日左边之鱼,亦合从便,移过右边如何?”一座辍饭而笑,终席乃已。
    故事6实即故事的异文或另一版本,但亦有三点不同,其一以故事发生的地点;其二是文人交往姓氏的显晦;其三“鱼”的显晦。
    故事7:
    李侍读仲容魁梧善饮,两禁号为“李万回”。真庙(宗)宗饮量,近臣无拟者,欲敌饮,则召公。公居常寡谈,颇无记论,酒至酣,则应答如流。一夕,真宗命巨觥俾满饮,欲剧观其量,引数。大醉,起,固辞曰:“告官家撤巨器。”上乘醉问之:“何故谓天子为‘官家’?”遽对曰:“臣尝记蒋济《万机论》言‘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兼三、五之德,故曰‘官家’。”上甚喜。从容数杯,上又曰:“正所谓‘君臣千载遇’也。李亟曰:“臣惟有‘忠孝一生心’。”纵冥搜不及于此。
    故事7说明,除文人之间的戏谑之外,君臣际遇也是宋代文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李侍读仲容巧妙地借用“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解释了“官家”之称。
    故事8:
    李侍读仲容善饮,号李万回。真庙(宗)饮量无敌,欲对饮,则召公。一夕,上命巨觥,仲容曰:“告官家免巨觥。”上因问:“何故谓天子为官家?”仲容述蒋济《万机论》,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兼皇帝之德,故曰官家。上大喜,曰:“真所谓君臣千载一遇也。”
    故事8实即故事7的另一版本,只不过未说这种君臣际遇非不说李仲容酒后发挥,而是只言其才智。
    故事9:
    米元章为雍邱令,适旱蝗大起,而邻尉司焚瘗,遂致滋蔓,即责里正并力捕除。或言尽缘雍丘驱逐过此,尉亦轻脱,即移文载,致牒雍丘,请各务打扑,收埋本处地分,勿以邻国为壑者。时元章方与客饭,视牒大笑,取笔大批其后付之,云:“蝗虫元是空飞物,天谴来为百姓灾。本县若还驱得去,贵司却请打回来。”传者无不绝倒。
    故事9是讽刺为政乖张的故事,也是上层文人喜爱之余记录下来的内容。
    故事10:
    钱穆甫为如皋令,会岁旱蝗发,而泰兴令独绐郡将云:“县界无蝗。”已而,蝗大起,郡将诘之,令辞穷,乃言县本无蝗,盖自如皋飞来,仍檄如皋,请严捕蝗,无使侵邻境。穆甫得檄,辄书其纸尾,报之曰:“蝗虫本是天灾,即非县令不才,既自敝邑飞去,却请贵县押来。”未几,传至郡下,无不绝倒。
    故事10实为故事9的变异,只不过这则故事在流传过程中更换了地点和人物,七言诗也变成了六言诗。且这则故事与现代的政治笑话本质无异。
    故事11:
    (苏)东坡尝与刘贡父(攽)言:“某与舍弟习制科时,日享三白,食之甚美,不复信世间有八珍也。”贡父问“三白”?答:“日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乃三白也。”贡父大笑,久之以简招坡过其家吃皛饭,坡不省忆尝对贡父三白之说也,谓人云:“贡父读书多,必有出处。”比至赴食,见案上所设惟盐、萝卜、饭而已,乃始悟贡父以三白相戏,笑投匕箸,食之几尽。将上马,云:“明日可见过,当具毳饭奉待。”贡父虽恐其为戏,但不知毳饭所设何物,如期而往。谈论过食时,贡父饥甚索食,坡云:“少待。”如此者再三,坡答如初。贡父曰:“饥不可忍矣。”坡徐曰:“盐也毛,萝卜也毛,饭也毛,非毳而何?”贡父捧腹曰:“固知君必报东门之役,然虑不及此也。”坡乃命进食,抵暮而去。世俗呼无为模,又语讹模为毛,尝同音,故坡以此报之。宜乎,贡父思虑不到也。
    这是一则与吃有关的故事,同样表现了文人的雅趣。其实,在这则故事中,“三白”“三毳”均指“盐、萝卜、饭”。这一故事被祁连休命名为“三毛饭型故事”,收入《中国古代民间故事类型研究》,另列出异文5篇。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