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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学和西夏学的关系及其研究展望(3)

在莫高窟中,供养人中的代表人物始终是专家们关注的重点。第409窟主室东壁门南北两侧绘大型男女供养人像,南侧男供养人究竟是西夏皇帝,还是回鹘王,颇有不同意见。此供养人是一幅等身像,身穿圆领窄袖袍,上可见绣大型团龙11幅。上述西夏《天盛律令》明确记载只有皇帝才能有“一身团龙”的纹样。若将第409窟有一身团龙的等身供养人看作是西夏皇帝是顺理成章的,若看成是回鹘可汗则似乏依据。西夏管辖敦煌近两个世纪,在敦煌莫高窟修建或重修数十个洞窟,在其中绘制皇帝的供养像应该是可以理解的。此外,男供养像后有侍从持御用华盖、翚扇等物,这也是皇帝才能有的仪仗。《天盛律令》规定:“官家(皇帝)来至奏殿上,执伞者当依时执伞,细心为之。”[16]430伞即华盖,可见,西夏法典规定皇帝有华盖,与此图同,也证明这是皇帝而非王的形象。假若第409窟是沙州回鹘王的供养人,在后来西夏管理沙州时,西夏的统治者对这种明显僭越的壁画,也不会容许它存在。西夏重新装修大批洞窟,对这种在西夏管辖区的违规犯法的冒犯皇帝的壁画,大概会毁弃重修。因此,第409窟供养人视为西夏皇帝比较合理。若如此,则敦煌莫高窟出现了皇帝供养像。
    三 敦煌文书和黑水城文书
    (一)敦煌文书和黑水城文书类型相近
    20世纪中国有几桩大型出土文献的发现。按历史时代顺序有安阳甲骨文、汉魏简牍、敦煌石室文书和黑水城文书,后二者分别成为敦煌学和西夏学形成的重要学术资料基础。
    1900年敦煌莫高窟藏经洞被发现,出土了五万余件从十六国到北宋时期的经卷和文书,其文书数量之多、文书内涵之丰富很快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由此以整理和研究敦煌文献为发端,促进了敦煌学的诞生。敦煌学的诞生和发展,丰富了中国约七个多世纪历史的认识,填充了中国历史上的诸多空白。其中由于唐代的文书特别丰富,对唐代历史研究的推动尤其明显。这些文书相当一部分流失海外,一部分留存于中国。
    1909年黑水城遗址(今属内蒙古额济纳旗)的一座古塔中出土了大批文献和文物。当时以俄国科兹洛夫(П。К。Козлов)为首的一支探险队到黑水城寻宝,将所得文献运回俄国,今分别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和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在黑水城发现的文献绝大部分是西夏文文献,有八千多个编号,数千卷册,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汉文及其他民族文字文献。这批文献内容丰富,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其中包括中国中古时期宋、西夏、金、元时期的写本、刻本和活字本,距今已有700-900年的历史,堪称珍本、善本。作为多学科研究对象的黑水城文献,不仅从多方面体现出西夏历史文化的内涵,还反映出西夏文化与其他民族文化内在的紧密联系,其学术价值越来越引起学术界的注意。后来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也于1914年到黑水城寻找、发掘,得到不少西夏文献,藏于大英图书馆。
    敦煌和黑水城同属中国的西北地区,一在西夏西部,一在西夏北端,皆为边远地带。两地直线距离约四百六十余公里。敦煌石室文献和黑水城文献有共同之处,它们都发现于20世纪初,都属多类型、多文种的集群性文献。两种文献都出自佛教建筑,都有大量佛经同时也包含着大量世俗文献,如籍帐、户籍、契约、状牒、信函等。这些文献都是当时社会历史的原始资料,不是经人加工编辑或辗转记载的第二、三手资料,具有很高的可信度。由此衍生的敦煌学和西夏学都是新生的国际性的学科。
    (二)敦煌文书和黑水城文书的不同经历
    敦煌文献以汉文文献为主,兼有藏文等少数民族文字文献。汉文文献识读较易,古藏文文献释读虽有一定难度,但藏语、藏文的使用一直传承至今,只要掌握古今藏文的对应规律,古藏文文献可以比较顺利地解读。所以敦煌石室文献较快地被整理、出版,其文献价值较早地被学术界所认识并及时予以研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黑水城文献以西夏文为主,汉文和其他民族文字相对较少。西夏文作为记录西夏主体民族党项族语言的文字早已成为死文字,随着党项族的消亡,西夏语也早已成为死语言。发现黑水城文献的时期,世上早已没有懂得西夏语和西夏文的人。因此西夏文被称为“天书”,解读西夏文文献成为一大难题。各国西夏学专家不畏艰难,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努力,才基本上具备了解读西夏文文献的能力。这样在释读文献方面黑水城文献比敦煌石室文献落后了约半个世纪。
    此外,黑水城出土文献长期储藏于书库,未能及时整理出版,与敦煌石室文献比较及时问世也形成了很大差距。20世纪90年代之前,人们只能通过俄罗斯专家研究著述的图版中得到部分西夏文献资料。系统、大规模出版黑水城文献是在上世纪90年代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合作进行的[18]。自《俄藏黑水城文献》陆续出版至今十多年来,西夏学有了触手可及的原始资料而得到长足的发展。这些资料的学术价值得到学术界重视,关注、研究西夏学的专家逐渐增多,利用西夏文献深入探讨西夏历史、社会、文化、宗教、语言、科技的著述成果累累,加深了对西夏王朝多方面的认识,逐渐撩开西夏王朝神秘的面纱。一个学科原始资料的及时刊布对推动学科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敦煌文书和黑水城文书时代相接
    敦煌石室文献中包括5世纪至11世纪的写本和少量刻本,以宗教典籍为最多,占敦煌汉文文献的90%左右,官私文书约一千件。除汉文外,还有藏文、于阗文、突厥文、回鹘文、梵文、粟特文、希伯来文等多种文字文献。最晚的有具体年代的文献是1002年的写经,即在11世纪初的北宋时期,其中没有西夏文文献。
    黑水城出土文献除大量西夏时期的西夏文文献和汉文文献外,还有少量宋、金时期的文献以及一批元代、北元的文献,时间基本在11世纪初以后至14世纪中叶达三个多世纪。近代在新问世的有宋一代(包括辽、夏、金)文献中,特别是世俗社会文书方面,黑水城文献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首屈一指,具有时代的代表性。这一时段正好与敦煌文献的时段相衔接,使敦煌文献和黑水城文献在历史时代上形成了长达近千年的古代文献长廊。这一衔接不仅展现出中国古籍文献的历史连贯性,大大填充了中国珍贵古籍的数量和品类,同时也提升了两大文献库各自的文献价值。
    无论是世俗文献还是宗教文献抑或是民族文字文献,两种文献库都具有共同的相关性和各自的时代性。比如敦煌世俗文献中具有的类目,黑水城世俗文献中多数都有;两种文献库中的佛教文献也有很多的相同的典籍。但两种文献处于不同的时代,政权以不同的民族为主体,也就显示出不同的特色。如敦煌文献中卷装为主;黑水城文献中除卷装外,尚有大量蝴蝶装、经折装、缝绘装和梵夹装,反映了中国装帧形式的逐渐丰富及其发展变化。敦煌文献中以写本为主,刻本很少;黑水城文献中刻本数量很多,而且有了多种活字本文献,反映了西夏时期印刷术的发展和兴盛。敦煌文献中有不少藏文卷子,其中包括佛教和世俗的;黑水城文献中藏文文献很少,但用西夏文、汉文写印的藏传佛教文献却很多,反映了西夏时期藏传佛教东传的现实。敦煌世俗文献的买卖、典当契约中,一般要写明卖地或借贷的原因,而黑水城文献中省却了这些当时看来不必要的文字,反映了契约趋向简明和务实。
    两个时代相衔接的文献宝库,真实地反映出不同时代的历史文化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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