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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涛]民间文献与民间传说的在地化研究——以沂源牛郎织女传说为中心的探讨(2)


    二、孙氏家族与牛郎织女传说———孙氏家谱与碑文资料的互读
    前面的内容是关于一个传说是如何在当地实实在在地落地,这从上述碑刻的部分得到解释。另外还有一个内容是笔者比较关注的。笔者在2005年第一次去沂源的时候,当地人向我们提到说牛郎是牛郎官庄村姓孙的家族的祖先,这个说法是笔者特别感兴趣的,这里面透露出一个信息,也就是一个传说故事和一个家族又是如何结合起来的呢?虽然不用去坐实这件事,但是这个说法本身就很有趣,于是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传说、村落、庙宇和家族在这个空间的关系。
    
    图3 收藏族谱的孙氏老人。叶涛拍摄,2006年
    基于此,我们对牛郎官庄的孙氏家族做了调查。笔者在第一次调查时纯粹是看空间;在第二次调查时笔者问到了孙氏家族有没有家谱,照片上的这个老人就把家谱拿出来了(图3)。当时趁着刘魁立、刘铁梁老师和他们聊天时,笔者用300万像素的旧相机全部拍下了这两本家谱。家谱全部是手写,两本内容一样,是同一次修谱的东西,一个是草本,内容更丰富,另一个则更严整。正本中的序言很珍贵,笔者那次全部拍了下来,过两个月再去调查的时候家谱就找不到了。笔者想通过家谱证明孙氏家族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地方上的信仰活动,以及这个家族在牛郎庙、织女洞信仰活动中所起的作用。我们的研究不是去佐证所谓的家族关系,而是讨论这种拟血缘关系是怎样被构筑的,我们希望得到一个时间的脉络。
    牛郎庙有明确记载是修建于万历七年(1579年),清代碑刻还提到说当时的牛郎庙不过是三间屋的小庙。家谱资料则是民国初年山东省议员顾石涛撰写的,他是牛郎官庄孙家的外甥。在序言里,他详细地叙述了他姥姥家的来历。家谱是在民国二十年(1931年)到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之间修成,其中,序是民国二十年(1931年)写的,但顾石涛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时还曾来到这座村庄了解家族的沿革情况。按照家谱记载,孙家大约在明代末年由淄川县(属于淄博,和沂源之间隔着博山)的孙家大庄迁到了沂水县西北乡安乐社高厂庄,再迁到牛郎官庄定居。这是民国年间孙氏族人在经过相关考证的基础上做出的推断,即孙氏家族是在明代末年才开始迁移,经过了大约两三代才在牛郎官庄定居。因此,孙氏家族最早是在明末清初到达牛郎官庄村,先有牛郎庙,后有孙氏家族,这是根据这些家谱材料可以得出的一个推断。(图4)
    
    图4《孙氏谱序》叶涛拍摄,2006年
    根据当地另外的一些碑刻资料,我们还可以对这一推断进一步加以补充。其中,较早的有天启年间(1621—1627年)天齐庙的碑刻资料,其中出现姓孙的人名,但是这个人在家谱里找不到;嘉庆年间(1796—1820年),落款里开始出现可以和家谱对应的孙姓人名,不过这时孙姓族人只是参与人员,到咸丰、道光、光绪和民国年间。孙家在其中渐渐开始扮演重要作用,这是和家族发展历史有关系的。在家谱里可以看到家族逐渐发展并参与地方活动,包括修庙祭祀等,比如在天齐庙最早创修的嘉庆年间,孙家作用不大,而到了后来光绪年间,孙家就成为重修庙宇工作的领袖了。不过,对于牛郎就是孙家祖先的这一说法则没有任何文献材料可以证明。
    尽管牛郎是穷小子,但是他娶到了天上的仙女这也不是不荣耀的事情,但是在所有文献里却没有提到任何相关的事情。那么牛郎是孙氏家族祖先的这个说法是如何被提出、又是何时出现的呢?从现有各种文献中是找不到答案的,那么我们就得用另外的思路。在《中国牛郎织女传说》的“俗文学卷”中,所有地方戏曲里牛郎都姓孙,比如在最早的秦腔里面有哥哥孙守仁、弟弟孙守义。“俗文学卷”把牛郎织女的戏曲从最早的到现在的全部搜集到了,但是在最初的牛郎织女是没有姓名的,只是在地方戏曲里面开始出现。按照现在学界的推断,大概是清代中晚期的乱弹兴起,地方戏曲里的《天河配》才开始有名有姓。而孙家大概恰恰是清初以后才到达牛郎官庄并定居下来,而这一时期的民间戏曲里,《天河配》已经是民间比较盛行的应节戏了,由此,孙姓的牛郎自然而然地就与牛郎官庄的孙家连接成拟血缘关系,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种推断对于解释民间的说法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这是我们讨论的第二个问题,由此,牛郎织女传说在地化的过程和家族结合起来,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这个本是虚无缥缈的天上传说落到地上,落到家里,甚至过年过节还要去拜祖宗了。当然我们最早去调查的时候比较有趣,询问牛郎官庄的老百姓,大部分人对于这个问题就只是一笑而过,但是外村的人绝对都说牛郎就是孙家的祖先,孙家人自己反而并不是那么确认。但是后来不一样了,比如我们2006年在当地开会,笔者就拿到一个政府下令村里不能说牛郎不是孙氏家族祖先的材料,而当时我们开会是会影响到“申遗”的,因此县里特别重视。对于讨论传说在地化的问题而言,前面笔者所说到的这些地方文献恰好和传说有着很密切的关系,但在其他地方,碑刻不一定这样丰富,而碑刻内容也可能与传说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当然,我们在进一步做研究的时候不仅要考虑民间文献、村落家族等层面,还要联系起当地的整个道教信仰环境做综合性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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