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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时共奋:陈垣对20世纪中国史学的贡献与影响(2)


    二、推动对史料的不断发掘与整理研究
    20世纪初叶,随着近代考古学在中国的兴起,大量新史料如殷墟甲骨、汉晋木简、敦煌石室遗书、内阁大库档案与各地的金石器物被不断发现、整理和利用。新史料的发现,一方面可以补充过去史籍记载之不足,一方面又带来了史学研究方法的更新。以王国维的史学研究为例,他的“二重证据法”就是在“地下之新材料”大量出土的时代环境下才得以提出来的。王国维说:“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训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14)“二重证据法”利用新发现的考古材料与古文献相参照,开辟了中国古代史研究的新纪元。新史料的发现还有一层更大的意义,就在于开阔了学术视野,使当时的史家不断地扩充史料的范围,在各个领域发掘新的材料。正如当时史料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傅斯年所说的,中国的“历史学当年之有光荣的历史,正因为能开拓的用材料,后来之衰歇,正因为题目固定了,材料不大扩大了,工具不添新了”。要建设新史学,就必须“因行动扩充材料,因时代扩充工具”,“史学便是史料学”(15)。
    新史料的发现推动了中国学者在各个领域扩充史料,取得丰硕成果,其中诸如董作宾的甲骨文研究、李济的考古学研究、赵元任的语言学研究、陈寅恪的隋唐史研究等等。陈垣在新史料的发现和整理中也做出了杰出贡献,仅以上世纪初殷墟甲骨、汉晋简牍、敦煌遗书和内库档案的四大发现而言,陈垣就参与其中两项,为敦煌学和明清史立功至伟。1922年5月,他以教育部次长的身份批准将教育部所辖历史博物馆收藏的1502麻袋档案,划归北京大学整理;后又以故宫文献部主任的身份致信他的旧识、当时的北洋政府总理许世英,成功地将清代军机处档案收归故宫文献部,成为现在国家第一档案馆的重要库藏。此后,陈垣又直接参与内阁大库档案的整理。上述两批档案,因陈垣在北大国学门任导师和在故宫文献部负责,皆由他指导学生和馆员作深入整理和编档,著名的《档案整理八法》就是在当时撰著的(16)。后来,傅斯年主持的史语所收到内库大档8千余麻袋档案,也聘请了陈垣为编辑委员。在陈垣、陈寅恪、傅斯年的主持下,这批档案的整理成果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共出版《明清资料丛刊》4编40册,未整理部分被运往台湾,至今仍在陆续整理出版。这些材料成为20世纪明清史研究的重要史料。在敦煌史料方面,他参与组织“敦煌经籍辑存会”,动员各方力量组织对国内所存敦煌经卷的收集整理,1931年,陈垣主持编纂的《敦煌劫余录》出版。此书著录当时国内所藏敦煌写本8679种,开启了中国敦煌学的序幕。陈垣在自序中揭示这批敦煌经卷重要的史料价值,指出:“其中遗文异义足资考证者甚多,即卷头纸背所书之日常帐目、交易契约、鄙俚歌词之属,在昔视为无足重轻,在今矜为有关掌故者,亦不少,特目未刊布,外间无由窥其蕴耳。”(17)陈寅恪则在《序》中倡言国人开展敦煌学研究,认为“敦煌学者,今日世界学术新潮流也”。“《敦煌劫余录》诚治敦煌学者不可缺之工具也”。(18)敦煌学这门被陈寅恪称为“吾国学术伤心史”的世界显学,经过中国学者近百年的努力,至今已在中国开花结果而远远居于世界前列。这正是由于“《敦煌劫余录》的出版,标志着我国的敦煌学进入了初兴时期,对敦煌学的今后发展起了导引的作用。”(19)回顾中国敦煌学的百年发展,陈垣筚路蓝缕之功自然是不能忘却的。
    在20世纪新史料大发现潮流的激励下,陈垣形成了重视史料,扩充史料,以及搜集、整理、考辨史料等系统的史料学思想。他努力扩展史料的范围,除了充分利用新发现的敦煌经卷、内府档案外,更发掘利用许多他人未见或习见而未能运用之资源,如方志、碑铭、案牍、佛藏道藏、图绘、楹联等,在宗教史领域取得令人瞩目的突出成就。反过来,他又将宗教史领域中涉及一般政治、经济、文化等史料揭示出来,撰写《道家金石略》《中国佛教史籍概论》等,提供给各个研究领域的史学工作者去利用。为了更好地收集、整理、考辨历史文献,他集中精力开展对历史文献学各门专学的总结和建树,创立了专门探寻史料来源、辨析史料真伪优劣、判断使用正误的史源学,并在大学里开设“史源学实习”课程,培养青年考辨史料的能力。史源学至今仍作为许多高校的研究生课程,在培养学生的史学基本功上发挥着作用。陈垣培养的一批著名史学家及此后的数代学人,皆受史源学之沾溉,并深深感受到史源学对于发展20世纪中国新史学的意义。
    陈垣的史料学思想,特别是有关史料整理的原则和方法,也深刻地影响了20世纪的古籍文献整理事业。早在20世纪20年代,他就提出古籍整理要校勘、标点、分段,要编制篇目、索引,要编辑专题资料汇编等主张和方法(20),这些后来都成为20世纪古籍整理的基本路径和法则。1949年以后,他参与全国古籍整理的规划,还亲自主持或指导多项古籍整理项目,如整理《册府元龟》、点校《二十四史》等等,成为新中国古籍整理事业的宗师。他的史料学思想和方法,至今仍对古籍整理工作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陈垣丰富、深邃的史料学思想,既得益于20世纪中国史学的大发展,又为推动中国史学的进步作出重要贡献。他关于搜集史料要“竭泽而渔”,使用史料“有第一手材料决不用第二手材料”的思想,关于史料整理的观念和发凡体例的史源学考辨教程,无不为史学界奉为圭臬,其影响和建树,可以说已经超过了宣称“史学便是史料学”的史料学派学者的作为。因此,史料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傅斯年将陈垣引为同道并深深折服,傅氏成立历史语言研究所时,就礼聘陈垣为特约研究员,并致信称其“二十年来承先启后,负荷世业,俾异国学者莫敢我轻,后生之世得其承受,为幸何极”(21),表达了对陈垣开掘中国史料、发展中国史学的仰慕感佩之情。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