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留学日本的我国著名作家郁达夫在小说《沉沦》中也写过一个场面:一个中国留日男子在餐厅里遇到一位美丽的日本女侍。听到“贵国是哪里”的询问时,他马上欲言又止──
“原来日本人轻视中国人,同我们轻视猪狗一样。日本人都叫中国人作‘支那人’,这‘支那人’三字,在日本,比我们骂‘贱贼’还难听,如今在一个如花的少女面前,他不得不自认说:‘我是支那人’了。 ‘中国啊中国,你怎么不强大起来!' 他全身发起抖来,他的眼泪又快滚下来了。”
知耻近乎勇。在这种民族歧视面前,20世纪上半叶中国出国留学的青年虽大多数去了日本,回国后却有众多成了宣传革命和组织抗日的先锋。例如最早组织成立中国共产党的“南陈(独秀)北李(大钊)”,也都是归国的留日学生。
清朝灭亡后,日本当局出于分裂中国的野心,以其“历史地理学家”进行所谓考证后又扬言,“支那本部”只有长城以南的十八省,“满蒙”、“回部”(新疆)和西藏都不在其范围之内,那些光头军阀们炮制伪“满洲国”和伪“蒙疆自治政府”恰恰以此为根据。在当时日本的称呼中,“支那人”又只限于关内的中国人,对关外的中国人则绝不以此相呼,而称为“满洲人”、“蒙古人”等。1931年日军侵占全东北并随即建立伪满政权后,为泯灭当地居民的中华民族意识,对敢于自称“中国人”的民众轻则打耳光、重则抓捕,强令他们必须自称是“满洲国人”。在近年国内有些描写伪满时期的电视剧中,出场的日本侵略者还训戒居民“你们中国人”如何如何,这一听便知是编导者不了解伪满时的社会状况。
日本社会上以贬斥“支那人”为重要标志的侮华、蔑华风潮,在以卢沟桥事变为发端的全面侵华战争开始后发展到顶点。当时日本政府并没有对华宣战,只称这是一次“膺惩暴支”的“事变”,不承认也不遵守任何国际间的战争法规。此时一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称呼“支那”尤嫌不足,又称中国人为“强克猡”(“猪猡”之意,由“豚尾奴”发展而来)。受这种辱华情绪煽动的日本军人,自然会放手对中国和平居民实行大屠杀。1950年代在抚顺战犯管理悔过的日本战犯通过反省,追思为什么犯罪的原因时都说:“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把中国人当成人,感到如同屠宰猪羊一样……” 中国成为胜利者才迫使战败者改口
1945年8月15日,中国人民迎来了洗刷对日国耻的一天,各地的日本人则大都如丧考妣地集合收听了接受《波茨坦宣言》(即要求其投降)的“御音”。中华儿女以3500万人伤亡(其中死亡2000多万人)的代价赢得胜利,同时也使“支那”这一辱华之称走向了终结。
日本自战败起,其新闻报道开始改变了“重庆政权”、“支那军”一类传统称呼,出现了“中国政府”、“中国军队”的正式称号。战后中国派驻日本的军事代表团到达东京后,发现某些媒体中仍出现“支那”一词,马上以战胜国身份要求盟国占领军禁止,美国占领当局就此向日本政府发出命令。1946年6月6日,日本外务省向各新闻出版单位发出《关于避免支那称呼事宜》的通知称:“往昔通常使用’支那‘二字作为中华民国之国名,今日应改用中国等称号。查’支那‘之称素为中华民国所极度厌恶者。鉴于战后该国代表曾多次正式及非正式要求停止使用该词,故今后不必细问根由,一律不得使用该国所憎恶之名称。”
这个通知虽表现出无可奈何的口气,“支那”这一使中国人极感屈辱的名词毕竟从此在日本公开出版物中消失。不过,由于战争期间国民党政府许多表现在战败者心中并没有确立起尊重,战后的中国又仍处于内战和极度贫困之中,日本人私下常有“我们是被美国打败的,并没有败给中国”的言论,日常口头习惯仍使用“支那”一词。
后来的历史证明,“支那”一词在日语的口头表述中消失,在于新中国成立后取得的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中国敢于出兵朝鲜,并使美国舆论惊呼遇到“美国陆军史上最大的败绩”时,战后普遍对美国顶礼膜拜的日本人不能不深感震惊!他们对过去数典忘祖而一度轻蔑的神州古国重新产生了敬佩之感,“中国”一词就此真正成为日本人平时的口头语言。战后出生和长大的日本人,如今大都只有查字典才知道:“支那──系以往对中国的称呼”。
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不仅震动了日本本土,当中国军队对美军作战的捷报传到东北的日本战犯管理所时,那些从苏联递解过来而对华表示不服的战犯们也都低下了脑袋。这些一向只崇尚强者的人,就此才纷纷表示服罪并愿意接受改造,并不能不重新认识中国的力量。
马善被骑,人弱受欺。在充满强权和压迫的世界上,不自强就要受人轻侮。二次大战结束前中国的国名在日本长期不被使用而冠以辱称,原因也在于此。抗日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之后,日本人的口中“支那”改成了“中国”,虽然只是一个用词的变化,却是无数中国军民浴血奋战的结果,也是中国在世界上地位变化的一个形象体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