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新民晚报
    记者 / 俞剑
    ——记抗日战争中的中国空军
    抗日战争爆发之初，尚在襁褓中的中国“飞鹰”，在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奋起展翅。
    这是一场敌我力量悬殊的空战——当时中国空军共有飞机600多架，能作战的仅305架;而日本海军和陆军的航空队，合计拥有飞机2000余架。论证这是一场传奇和悲壮的空战还有两个数字：“从空军学校毕业后活过6个月就算长寿”;“独立飞行20小时就可上天作战”。
    年轻的中国空军用生命谱写出浓墨重彩的空军抗战史。

航空烈士纪念碑
    在南京紫金山北麓王家湾，有一座国民政府军政部航空署始建于1932年的航空烈士公墓。石牌坊两侧，刻着何应钦撰写的挽联：“捍国骋长空，伟绩光照青史册;凯旋埋烈骨，丰碑美媲黄花岗。”
    公墓依山势而建，苍松翠柏围绕，烈士英灵安息在紫金山的怀抱。墓碑在中轴线两侧排列。拾级而上，最先看到的是两边各24块一字排开的墓碑，左右分别以“飞将军”刘粹刚和“空军战神”高志航为首。碑上的墓志铭已模糊不清。举目远眺，东西山坡上列队排着的墓碑，静默在绿草中，向远方延伸。这里，长眠着170余位空军烈士，有在沪宁杭地区空战中阵亡的刘粹刚等24位抗战烈士，还有在各地空战中牺牲的烈士。此外，飞行教练肖德(肖白特)等4位美国烈士和前苏联航空志愿队大队长尔拉夫孟诺等4位前苏联飞行员也安葬于此。
    墓区里最宏伟的建筑群是1995年8月落成的纪念碑广场。广场中央耸立着张爱萍将军题写的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形似机翼的两座石碑以45度角构成象征胜利的“V”字。碑前是两座表现中苏美空军并肩出击胜利归来的雕像。周围是扇形排列的30座高3米、宽5米的黑色花岗岩石碑，碑上用中、俄、英3种文字，镌刻了自淞沪抗战至1945年9月间牺牲的航空烈士的英名——中国870名，前苏联236名，美国2197名，韩国2名，共3305名。在一个个熠熠生辉的名字背后，有着怎样英勇壮烈的故事!

中国战区战略反攻示意图
    抗战期间，中国空军先后在苏志愿航空队、美志愿航空队、中美混合空军团及美陆军第14航空队的配合下，自1937年8月14日至1945年8月30日，出动各型飞机18509架次，其中战斗机15888架次，轰炸机2604架次，作战4207次。共击落日机568架，炸毁日机599架，炸毁航空母舰1艘、舰船281艘，并摧毁日军军用码头、军火库、油库、军用列车、电台等多处。抗日空军部分上海籍烈士
    ■杨季豪生于1914年，1937年10月23日牺牲于南京。军衔：中尉。
    ■杨吉恩宝山人，生于1913年，中央航校六期学生，1938年牺牲于湖北黄陂。军衔：中尉。
    ■孙省三生于1910年5月6日，1938年8月2日牺牲于四川成都。军衔：上尉。 ■赵茂生生于1913年，1938年5月20日牺牲于重庆。军衔：中尉。
    ■张明生南汇人，生于1911年，1939年5月4日牺牲于重庆。军衔：上尉。
    ■黄兴安生于1907年2月7日，1940年1月10日牺牲于广西中渡。军衔：少尉。 ■金有德崇明人，生于1915年，1940年牺牲于广阳坝。军衔：少尉。
    ■苏尚恭生于1911年8月13日，1941年3月7日牺牲于四川成都。
    ■周福心南汇人，生于1920年，1943年牺牲于恩施。军衔：少尉。
    ■杨天雄金山人，生于1918年，1944年牺牲于四川长寿。军衔：中尉。
    ■曹仁寿生于1918年，1945年6月5日牺牲于恩施。军衔：上尉。
    ■朱黻华生于1917年1月29日，1944年11月20日牺牲于黎平。军衔：少校。
    ■周文楠生于1912年4月26日，1945年1月6日在76号机上牺牲于驼峰航线。
    ■龚武忠崇明人，出生年月不详，1943年12月18日在83号机上牺牲于驼峰航线。■陆铭逵出生年月不详，1943年12月18日在89号机上牺牲于驼峰航线。
    从1937年8月14日打响空战第一仗，到12月南京失守，频繁激烈的空战，使装备处于劣势的中国空军损失严重。最令人扼腕的是，中国空军“四大金刚”当中的高志航、刘粹刚和乐以琴相继牺牲。

在美国受训的中国飞行员
    战例1
    1937年8月14日杭州笕桥中日空军第一战
    这天正值台风过境，空军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站在笕桥机场，顶着瓢泼大雨，焦灼地等待着机队的到来。他接到海上情报站的通报：天上有隆隆的飞机声，来自台湾方向，似朝杭州飞来。
    望眼欲穿之时，中队长李桂丹率领第四大队27架“霍克-3”式驱逐机先后飞抵机场，高志航打着手势冲过去：“敌机来了，全大队立即起飞作战!”
    这批自河南周家口冒雨飞行赶来的战机，未添油弹便投入了空战。高志航登上自己的座机，一位飞行员高声提醒：“大队长，油不多了!”“没关系!油光了，干脆跟鬼子来个同归于尽!”
    高志航沉着地率队升空迎战来袭的日机，中日首场空战由此展开。高志航率先瞄准一架敌机俯冲射击，敌机应声中弹，拖着长长的黑烟一头栽在钱塘江畔，机上所载炸弹爆炸，烈焰冲天。
    这是中国空军在抗战中首次击落敌机，极大地鼓舞了战友们的士气。一番激战，消灭敌机3架，受伤返航的日机中又有3架坠毁，而中国空军无一伤亡，以6比0的战绩旗开得胜，粉碎了日本航空兵不可战胜的神话。为了纪念这一空前的胜利，1940年，国民政府把8月14日定为“空军节”。
    战例2
    1937年9月18日上海宝山中秋之夜复仇战
    1937年的9月18日是中秋节。前夜，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对空军将领们说：“将军们，不说你们也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为了向日本人复仇，蒋委员长命令空军给日军以最大限度的打击。我把陈纳德顾问带来了，你们拟定一份作战计划。”
    计划出台，指挥部将空军第四和第五大队混编，命令全体将士要以决死之心，夜以继日地作战，以雪“九·一八”之耻。飞行员们都慷慨激昂地要求参战，其中更有不少东北人，他们曾约定，每年“九·一八”这天，用绝食来牢记国耻。
    当天早上，上海宝山上空陡然出现几十个黑点，这些“霍克——3”飞机纷纷抛下500磅的大炸弹，击中了浏河、罗店、吴淞口的日军阵地，仅仅十几分钟，被击中的军械库连续爆炸，火光冲天。同时，停泊在水面上的日本航空母舰也遭到轰炸，几艘日本护航舰被击中后沉入海底。是夜，一轮明月当空。大队长王常立率领三个编队浩浩荡荡地飞往上海，目标是公大纱厂和汇山码头。子夜时分，又一批空军出发了……
    中国空军从天而降的炸弹一枚枚投向日寇的军械库、军舰、营房。站在屋顶上观战的上海市民无不拍手称快。
    高志航战俘嘴里打听敌机性能
    这位作战勇猛、技艺高超的法国牟拉纳航校毕业生，在抗日空战史上留下许多传奇故事——
    高志航受伤住院时，把自己的一枚白金戒指交给《东南日报》记者作为国防献金，呼吁“举国同胞踊跃解囊，用以购机救国”;他与日军俘虏聊家常，在切磋作战技术中打探敌机性能，还动手拆装敌机仔细研究;因为空军军规规定“不许与外国女子结婚”，他只得与爱妻、俄罗斯姑娘迦丽亚分手。
    1937年11月21日，日军突袭周家口机场，高志航在敌机疯狂的俯冲轰炸中，奋不顾身地登上座机欲起飞应战，被炸弹击中，壮烈牺牲，时年31岁。
    刘粹刚创击落敌机数最高纪录
    东北硬汉刘粹刚是个罕见的空战奇才。一招直“8”字急转弯的飞行“绝招”，令“飞将军”名声在外。日本空军一名“天王级”作战高手加藤建夫与刘对战后，在日记中写道：“他驾驶熟练而狡黠，射击也准确。是‘赵云’式的勇士。”刘粹刚1人击落11架敌机的数字是抗日空军的最高纪录。
    1937年10月26日，刘粹刚奉命率机队赴太原援助八路军娘子关战役，因事先没商议陆空联络信号，在找不到着陆点、飞机机油用完时，他将唯一一颗照明弹用于僚机飞行员跳伞自救之用，自己却在迫降时误撞高平县城东南的魁星楼。刘粹刚以身殉国，时年24岁。
    乐以琴所驾战机成敌人眼中钉
    乐以琴，在1937年8月15日的南京空战中一人击落4架敌机，一战成名。从此，日本飞行员视他的2204号战机为眼中钉。曾有战友劝乐以琴变更机号麻痹敌人，他却答：“以身许国，本是男儿分内事。岂能希图保全自己而变更机号，而向敌人示弱呢。”
    12月3日，在南京沦陷前的最后一次空战中，2204号战机被多架日机团团围住。乐以琴临危不惧，利用娴熟的飞机技术致使企图左右夹攻他的两架日机互撞而毁。决杀中，乐以琴的战机不幸中弹起火，被迫跳伞。他为了不给敌机当活靶打，推迟了打开降落伞的时间，结果触地牺牲。
    阎海文误降敌营击毙日军5人
    淞沪抗战爆发后，8月17日，空军第五大队25中队奉命轰炸位于上海虹口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驾驶2510号战机的阎海文在一次俯冲投弹中不幸被敌人的高炮击中，被迫跳伞，却落在敌军阵营中。敌人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欲活捉，阎海文拔出自卫手枪，从容击毙5人后，高喊着“中国无被俘空军”，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9月1日日本大阪《每日新闻》为其刊载通讯，称“中国已非昔日支那”。在南京航空烈士公墓，阎海文墓碑上的生卒年月显示，他牺牲时年仅21岁。
    这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定格在最灿烂的一刻，以身殉国虽死犹荣。(感谢常州徐霞梅、钱月航对本文的大力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