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战役以志愿军的胜利告终,美国海军陆战队却把长津湖之战视为骄傲的资本。用美国历史学教授苏珊·柯普兰德的话说:“这是我们能够创造奇迹的一个例证。”
不过,在1949年至1953年任美国国务卿的迪安·艾奇逊却不这么看长津湖之战,他认为这是“美国军队自第一次布尔河战役(发生于1861年美国内战时期)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
当比蒂把艾奇逊的这一观点告诉马鲍时,在前一秒钟还和颜悦色的老人突然脸色铁青。“我们并没有吃败仗,”马鲍声音尖利地说,“我们(撤退)只是因为要去必须去的地方。” 朝鲜战争结束后,马鲍退役,成为一名邮差。他的好友雷·戴维斯继续留在军中,后来成为四星上将。 已于2003年去世的戴维斯也参加了长津湖之战。回忆起昔日与老友在战场上的岁月,马鲍泪流满面。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与中国士兵的肉搏战” 长津湖之战极其惨烈,马鲍在向比蒂回忆这场战役时,数度哽咽。 马鲍说,当他们扼守的一座山头快被志愿军攻陷时,他向士兵们下令: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实在不行就拼刺刀。 “不要以为我会为这话感到自豪,当时我们在做不得不做的事。”马鲍告诉比蒂。 气温骤降到摄氏零下30度,两国军队的许多武器失去了作用,许多士兵冻死冻残。
美军弹药的代号是“图齐罗尔”(一种太妃糖),负责装运空投弹药的后勤人员以为要往飞机上装载真的太妃糖,于是不久,在前线冻得半死的马鲍他们收到了从天而降的“甜蜜”。 马鲍说,在极低的气温下,食物和水已经冻成了冰坨。“不过你可以把一颗图齐罗尔放在腋下,一会儿就变得松软……” 马鲍说,他不认为自己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但他承认自己“有些问题”。
“我总是在凌晨3点钟从噩梦中醒来,”马鲍老泪纵横,语调也有些激动,“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与中国士兵的肉搏战,他们的脚都冻烂了,却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一波接一波。他们只是孩子,我们却别无选择。”
马鲍停顿了一下,翻了翻他那本未出版的回忆录,继续说:“不能不感到对不起他们(志愿军)。时至今日,我经常想到我的弟兄,也经常想到他们。” 要让美国人了解战争真相 比蒂看看流泪的马鲍,再看看马鲍的儿子,想到那些被战争破坏的家庭,他觉得自己建立“亲历战争”虚拟图书馆非常必要。
比蒂并非来自军人家庭,也不像马鲍的孩子们那样,从小听着父亲的战争故事长大。他小时候甚至不喜欢历史课。在他看来,历史课就是一些枯燥的人名、数字和日期,这些东西“不能让一个孩子对过去的事产生具体的认识”。
11岁时,比蒂的妈妈给他买了一些讲解二战历史的书,比蒂看着书中的图片,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脑子里产生了许多问题:如果当时我在现场,会是什么感觉?战场上的硝烟是什么味道?自己在战斗中负伤,或眼看着一个战友死去,会有怎样的感觉? 历史教科书不会回答比蒂这些“古怪”的问题。 从北卡罗来纳大学军事历史专业获得学士学位后,比蒂创办了一家咨询公司。
在亚特兰大参加了一个关于二战的会议后,比蒂意识到,要让美国人尽可能地了解“当年欧洲战场上发生的故事”,因此需要去搜集每个二战老兵的战争经历。
2002年,比蒂买来照相机和录音笔,开启了他的“亲历战争”项目。他只要有空闲就查阅资料,多方打听幸存的二战老兵,然后上门拜访,听老兵讲战争经历并录音,产生的费用均由他自掏腰包。
时至今日,比蒂已经搜集了600多名二战老兵的战争经历。他的目标是在,今后两年将这一数字提高到至少1000,这些老兵的战争经历最终可在国会图书馆里查阅。 “亲历战争”项目和时间赛跑
比蒂表示,他的“亲历战争”项目实际上是在和时间赛跑——根据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的统计,参加过二战的1600万美国士兵中,目前健在的不足300万人。现在,每天都有超过1000名美国二战老兵离世。比蒂好几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与一名老兵商谈好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当他赶到老兵家里时,却被告知,老兵已经离世。 一名老兵的离世,便意味着一段鲜活的历史被带进坟墓。 说起这些,比蒂的语气中有着无尽的遗憾。他说,历史“其实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的时空转换”。
有一次,比蒂找到名叫阿瑟·德·卡斯蒂克卡斯蒂克的二战老兵,请他到麦当劳吃快餐,听他讲当年与日本人作战的故事,并为他拍摄了视频。后来比蒂打算再次对卡斯蒂克进行采访,但卡斯蒂克得了老年痴呆症,把以前的事全忘了。 有时,回忆对老兵来说意味着痛苦。
二战时,在美军第四步兵团服役的格伦·古奇被派往法国前线,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参战的情景:当他端着枪往前冲时,身边满是中弹倒下的战友,有的人还没死,惨烈地哀号;有的人已被弹片割开了喉咙,血肉模糊…… 古奇几度哽咽着说不下去,一旁的比蒂也眼含泪水。
比蒂更喜欢采访那些没有获得过多少荣誉的老兵,因为他们的故事几乎不为外界所知。让比蒂欣慰的是,他已经“抢救”出了一部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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