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所获得的材料和自身的把握能力,笔者暂将目光聚焦于松山。 2004年9月笔者爬上松山时,在大垭口坡上邂逅了神交已久的戈叔亚先生,他正带着又一批媒体记者做有关松山历史的电视节目。此前,我的朋友方军多次向我提到他在云南结识的这位兼具军人血气与人文情怀的学者。在笔者心里,他已经成为这座大山的权威代言人。他曾在个人博客中说: 通过多年研究以及无数次和双方老兵交谈并一同实地考察,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松山上几乎任何一处非农业功用的人为痕迹都可能是战争留下来的。完全可以拿着当年中日两军的攻防要图找到任何地方,并根据现存的表面痕迹看出日本军防御阵地配置体系、中国军进攻线路、战斗的激烈程度和双方作战思想及特点。有几处坑道单兵射击掩体和炮兵阵地甚至清晰可见棱角分明,就仿佛是昨天才挖掘的。在松山,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战场遗迹时,你几乎会听到枪炮声冲杀声、哭喊呻吟和自己呯呯作响的心跳声;可以闻到战火的刺鼻硝烟、烤肉与树叶、泥土与腐肉的混合气味。可以说松山的每一把泥土都被战火烧炼熏焦、被鲜血渗透浸泡。 笔者正是带着对这段话的体验式心境,小心地走在那座大山的每一个高地和山洼。傍晚时分,当一轮血色残阳缓缓坠向西面的群山,那一刻,脑海中那幅日军在横股阵地全员 玉碎 之黄昏的画面,顿时与眼前的景象交融,一时心头涌起无限沧桑。这,莫非就是那种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的历史情怀? 笔者本来想能如刑事案件调查那样把那个山头发生的事情和细节都搞清楚,因为日本人品野实就是这么做的,尽管他们只活下来十来个见证人。一投入其中,笔者才发现这实在是个无法企及的目标:最具参考价值的中国官方战史资料,不过是一两本作战部队编写的叙事简略的油印本小册子 (而美军编定的《中缅印战区战史》装了满满一个木箱 );尽管有那么多战争亲历者,但是留下资料的却微乎其微,尤其是那些具有 战壕真实 的老兵口述史料,实在是太少了。 为何会如此?这又是个类似对待陵园和纪念碑般的问题,一旦深究必定伤心。事实上,中国人对于历史的态度,一方面为政治气候所左右,当局者对于历史的评价往往受制于现实功利因素。比如,因为滇缅战场为美国人史迪威所主导,而史迪威后来与蒋介石彻底闹翻,这使得国民党方面甚至将东线豫湘桂战场的惨败都归因于在滇缅战场浪费了过多战力,于是对这段历史加以忽视和贬低;另一方面,或许更深层的原因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思维模式本来就是惯于 定性 而轻视 定量 研究的; 定性 固然可以经常翻云覆雨、颠倒黑白, 定量 也往往就是 莫须有、 差不多 、 大概齐 。 胜者王侯败者贼 式的历史实用主义观念,让中国的 王侯 和 贼 都一转眼就把刚刚流淌的鲜血擦得干干净净,付出的无数生命只是粗线条文献记载中的一个统计不精确的数字 日本靖国神社里供奉的鬼魂精确到个位数,而我们纪念碑的碑文则只能概而言之。 多年以来,对于1944年的中国军队滇西缅北反攻作战,只有云南历史学者徐康明、吴宝璋、戈叔亚、陈祖梁、李正等人在对此进行艰苦细致的寻访调查。笔者只能宽慰自己,我已尽最大的努力在探寻昔日的一切,而这种探寻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份深深的踏实感和满足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