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罪状的夹击下,围棋的发展之路从一开始就泥泞重重。西汉以后,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有资格“饱食终日”的人越来越多,更多人意识到了围棋的魅力,并沉迷其中。为了让自己的爱好合法化,许多人开始通过文学作品为围棋进行辩护。其中辩词最为雄壮的要属汉赋大家班固了,班固在其《弈旨》中说围棋“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上有天地之象,次有帝王之治,中有五霸之权,下有战国之事,览其得失,古今略备”,俨然将这种游戏说成了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 此外,围棋本来就是模拟战争的游戏,因此强调围棋和兵法的关系成了当时比较流行的辩护方案。西汉末刘向曾作《围棋赋》,全文虽已经失传,但在《文选注》里还保留了一句:“略观围棋,法于用兵”,可说是现存可靠文献中最早将围棋和打仗联系起来的段落。东汉大儒马融在其《围棋赋》里进一步说“三尺之局,为战斗场。陈聚士卒,两敌相当。怯者无功,贪者先亡”,在围棋之道和兵法之理间建立了具体联系。 然而这种以围棋作为兵法教材的说法很快就受到了挑战。三国时,吴帝孙权的太子孙和看到自己手下的大臣们不但不努力学习、认真工作,反而一个个沉迷上了赌博和下棋,觉得非常担心,便组织了一个宴会,命令与会者分别撰写论文,矫正这种风气。其中史学家韦昭的论文写得最好,在后世广为流传,还被收入了《文选》之中,这就是著名的《博弈论》。 当今经济学上的“博弈论”是分析博弈中的各种策略选择,而韦昭的这篇《博弈论》则对博弈进行了严厉批评。韦昭认为,围棋和六博等游戏会让人“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沉迷其中则可能导致“赌及衣服,徙棋易行,廉耻之意驰,而忿戾之色发”等等问题。此后,韦昭特地针对刘向、马融等人将围棋与兵法相比附的说法,驳斥道:“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能务不过方罫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求之于战阵,则非孙、吴之伦也……夫一木一枰孰与方国之封?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在这里,韦昭认为围棋的格局完全没有办法和瞬息万变的战场相比,将兵法应用在围棋上,还不如将之应用到真正的战争中,既可以展示自己的军事能力,又可以建功立业,获得封赏,何乐而不为呢? 韦昭的驳斥可谓正中要害。说到底,围棋只是一种游戏,不论背后蕴含着多么深奥玄妙的道理,它始终与现实的事功隔了一层。在崇尚实务的风气面前,这些辩护终究是无力的。韦昭代表的是吴国太子孙和,属于国家的统治者;对统治者来说,手下的办事人员应该将全部精力放到国家的运作上来,而围棋和六博这类与事功关系不大的游戏,正是办公效率的最大杀手,必须予以最严厉的反对。从这个意义上讲,只要统治者和士大夫保持着这种上司—办事员的关系,围棋就很难获得上层的提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