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3点30分,又一封急电从白宫飞来。福特总统的指示很简单:马丁大使立即撤离,剩下的人当中只撤美国公民。上校飞行员格里·贝里驾机飞往大使馆,一着陆就向基恩口述了命令。目送大使平安升空后,基恩跑向院子里维持秩序的海军陆战队警卫:“听我命令,大家组成半圆形队形悄悄撤到大使馆屋顶,不要跑,也别大声吆喝。” 全体陆战队员组成3个同心半圆,每队大约15人。眼见美国军人突然离开,大使馆门外的数百名越南人开始躁动不安。突然,随着一声巨响,大门像废纸板一样被挤垮。陆战队员见状连忙闩死使馆内门,而后登上电梯,来到第6层,再关闭电源,把钥匙扔进电梯井——他们要与时间赛跑。此刻,屋顶上只剩大约60名陆战队员和使馆工作人员了。 “停止撤离就送军事法庭” 理查德·凯利在“蓝岭”号的甲板上踱步,满脸不解地盯着手中的电报。飞行员贝里刚刚发来一句“老虎已经出笼”,除了代表“大使已安全离开使馆”外,还有人认为它意味着“所有美国人撤离西贡,行动已经结束,直升机将按命令停飞”。迷惑之下,凯里拨通了顶头上司、身在夏威夷的卢·威尔逊中将的电话,后者的指示振聋发聩:“我希望你通知所有指挥官,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一个重要事实:不管什么部门,也不管担任何种职位,如果擅自停止撤离,将哪怕一个海军陆战队员遗弃在大使馆,我会亲自将他送上军事法庭。听明白了吗?” 与此同时,愤怒的越南人正如潮水般涌向大使馆的楼梯井,并冲破铁链连接的栅栏。留守的陆战队员们听到一道道门被撞破的声音,南越难民已来到通往屋顶的最后一道钢门后面。贝里的“海骑士”回到使馆上空悬停,他无意间将头转向东南方,惊奇地看到刚露头的朝阳被很多黑点包围——那群飞往大海的“蜜蜂”是数百架南越直升机。再次降落并装满使馆员工之后,“海骑士”轰鸣着准备离地。这时,基恩走向驾驶舱,贝里摘下耳机,把头探出窗外,只听对方高喊:“一定要回来,别把我们留在这里。” 万里之外的华盛顿,一场新闻发布会正在举行。一名记者向身材魁梧的发言人提问:“国务卿先生,有报道说仍有美国军人困在西贡大使馆,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还在那里吗?”亨利·基辛格的目光从一张张渴望答案的脸上扫过,却没有回答,而是迅速转身,向助手要了部电话。他需要同任何能够证实这个消息的人联系,而后与总统磋商。 所有人都选择坚持到底 其实,前方的飞行员们也不知这趟任务何时能够结束。趁着给直升机加油的空当,他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交流。有人说,他凭直觉感到,所有人都担心自己的余生在战俘营度过,还有人认为越南将成为另一个朝鲜,一块从中间分割成两部分的土地,南方因美国支持下的不稳定的休战协定而苟延残喘。最后,一个名叫麦克·苏利文的上士发话了:“所有人都过来。”同事们闻声凑到一起,有人忍不住问:“你认为舰队还会在这片海域等我们返航吗?” “一定会。”苏利文向战友们保证。接着又有人说:“我不想被送进战俘营。”“是的,那我们最好投票决定。”苏利文相信,投票的结果一定是继续驾驶直升机执行撤离行动,没有半点怀疑,但他还是希望通过这种正规的程序做出决定。不出所料,所有人都没选择放弃。 大使馆屋顶上,基恩还在焦急地等待。天色已然大亮,他看了看表,这几个小时显得如此漫长。就在下一秒,东南方的蓝色晨空中出现了一条白色凝结尾流。基恩赶忙拿起望远镜——没错!“海骑士”的轮廓愈发清晰起来,还有4架AH-1“眼镜蛇”武装直升机在旁护卫,一架在上,一架在下,另外两架在两侧,组成一个十字架,间距不到1英里。 “一直在等,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在基恩的率领下,这群殿后的美军士兵奔向“海骑士”,混乱中只听有人大喊:“放些催泪瓦斯!”在烟雾掩护下,陆战队员们蜂拥冲入机舱,舱门还没来得及完全关闭,眼睛被瓦斯熏红的飞行员就迫不及待地推动了操纵杆。随着直升机旋翼的咆哮,负重的“海骑士”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拔地而起。 透过舷窗,虎口脱险的陆战队员们看到越南难民从楼梯上蹿出来,瞬间挤满了整个屋顶。一切都为时已晚,对这些人来说,今后的命运已经无法由他们自己掌控了。 从此,美国军人告别了这片发生过太多故事的土地,紧张但并不混乱的直升机大撤离,算是为令人不快的越南战事画上了句号。整个行动期间,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直升机682次飞进孤城西贡,共有395名美国人、4475名越南人和第三国公民从机场撤离,另有978名美国人和1220名外国人从美国大使馆撤离,他们也因此成为西贡被北越军队占领前的最后一批幸运儿。在许多亲历者心中,“急风”行动不啻于一场“空中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