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触《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的选题前,我对于古人信札收藏者的印象,多半是遗老遗少,难以与一位曾在中央领导身边任要职、在“文革”初期离世的政治人物联系起来。直到2012年新春,在国家清史办,这部书稿的两位编撰者曾自和陈烈,将厚厚的书札释文原稿交给我们,我才开始走近小莽苍苍斋斋主田家英和他的收藏世界。 历经时代烟波的收藏 初检编者打印出来的小莽苍苍斋所藏清代学者书札目录,令我惊叹,三百多位清代文人、学者以及官吏的手书汇为一编,吴伟业、厉鹗、钱载、卢文弨、赵翼、钱大昕、翁方纲、章学诚、刘大观、孙星衍、焦循、阮元、林纾、罗振玉、王国维……这些构成清代文学史、学术史的中坚人物,历历俱在。而很快,我便有幸得见这些墨迹的真貌--曾自和陈烈带着书札原件,到出版社预备的影棚,照相复制。 小小的影棚里,十来本并不起眼的册页错落地摆放在桌上。翻开来看,一张精美的花签赫然呈现在眼前,仔细辨认,是晚清金石学家、甲骨文的发现者王懿荣给舅父的书信。单是鲜丽的印花信纸和挺拔周正、墨迹清晰的行楷,便让我赏玩不已。在随后的攀谈中,我逐步了解了田家英和他的小莽苍苍斋。 田家英原名曾正昌,四川成都人。16岁赴延安参加革命,26岁担任毛泽东主席秘书,参与《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本的编辑工作,及新中国第一部宪法和中央重要文件的起草。 从上世纪50年代中期,田家英开始收集清代学者墨迹。他认为,法书、书札、诗文稿等可以成为考史、证史借以征信的资料。他自幼崇拜谭嗣同,于是,就在谭嗣同的斋号“莽苍苍”前加一“小”字,把自己的斋名定为“小莽苍苍斋”。 十几年间,他把绝大部分工资、稿费都用在收藏上。北京琉璃厂文物店,西单、王府井的古旧书店是他收获最多的地方,还有就是利用随毛主席外出开会、调查的机会,跑遍了上海、杭州、成都、武汉、广州等城市的文物店。 有一次他在杭州开会,听说古旧书店有海宁藏书家后人卖出的一千多封清人信简,立即与店方联系,并利用工作间隙在一周内把上千封书信过目一遍。为了弄清信与信之间的联系及其价值,他把信札借回来,摊在下榻宾馆的地板上对比琢磨,最后买下四十封。 到1966年,他的藏品已达千余件,包括法书、书札、诗集、文稿等;从明朝末年至民国初年,涉及清代各个时期的文人学者、学术流派和历史名人五百余位。他将这些藏品一一分门别类,做了井然有序的系统归纳。 后来,田家英成为“文革”首批受难者之一,小莽苍苍斋的收藏也戛然而止,并在中南海就地封存。历史的机缘难以捉摸,正因为这些藏品被封在禁地,未流落民间,上世纪八十年代田家英平反后,小莽苍苍斋的藏品发还给田家英家人时,多数保存完好。 多重价值的翰札集萃 经过几周的紧张拍摄和排版,《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原图和释文合体的书稿,终于进入了编辑加工环节。原稿收录清人书札近600通,这些书札少则数十字,多则千余字,全书的释文就近20万字。撰者的书法各异,每一通都得逐字逐词仔细辨认,编撰者的工作之艰辛,可以想见。 编辑的把关也尤为重要,审稿工作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部的主任周绚隆亲自完成。对释文、小传重新做了增补性的考订,对错乱的顺序编码进行调整,往往核实一个落款署名,就需要翻阅史传、书法字典、清人书画集等各种工具书。我随后对原稿进一步梳理和调整,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部书的多重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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