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冯道最老成,也最无耻,当即率领百官见郭威。郭威装模作样地下拜,冯道居然接受了,还不紧不慢地说:“侍中这一次,也算是不容易了。”郭威一听,顿时变了颜色,半晌才恢复原状。于是一番商议后,指定罪魁祸首是李业、阎晋卿、聂文进、后匡赞、郭允明等人。阎、聂、郭三人已死,李业、后匡赞在逃,还有代管开封府的刘铢、李洪建,都是从犯,全部捉拿归案。冯道乘机建议立皇帝,郭威也无法反对,只得向太后请求。太后和冯道商量了半天,让大家在河东节度使刘崇、许州节度使刘信、徐州节度使刘赟、开封尹刘承勋几人中选一个人做皇帝。 在郭威的倡议下,众人一致决定,立开封尹刘承勋为皇帝。但是太后却说,刘承勋体弱多病,现在还不能起床。王峻便建议立徐州节度使刘赟,众人又齐声附和。郭威沉吟半天,才慢吞吞地说:“这件事还需要从头再议。”言下十分不悦。第二天,大家还是坚持立刘赟,郭威十分无奈,只得将就了事。很快,太后就下诏,命冯道前去迎接徐州节度使刘赟。冯道十分圆滑,知道这不是郭威的本意,于是故意拖延,建议郭威让翰林学士范质先写一篇告示,然后再去迎接新皇帝。 当时已是隆冬,风雪漫天,郭威冒雪前进,到处访问范质的住址,登门造访,请他写了一篇文章。刘赟是刘知远的养子,亲生父亲是河东节度使刘崇。刘崇是刘知远的弟弟,刘赟正是刘知远的侄儿,后来被刘知远收为养子。太后看到告示,当即批准,派太师冯道、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赶赴徐州,迎接刘赟入朝。  冯道又不免吃惊,沉思良久,去见郭威,说:“我已经年老,怎么还派我到徐州?”郭威微笑着说:“太师德高望重,与众不同,这次迎接新皇帝,非太师莫属。”冯道这才放心前去。郭威送走冯道后,又带领群臣请示太后,说新皇帝还没有到来,暂且请太后临朝听政。太后只得答应下来,随后便封赏功臣,升王峻出任枢密使兼右神武统军,王殷出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出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出任步军都指挥使。 没多久,郭威接到兖州来的奏章,说节度使慕容彦超已经捉住了后匡赞,现在正派人押送到京城。等后匡赞押解到后,郭威马上将他送交法办,和刘铢、李洪建两犯一并审讯,定了死罪。现在,只有李业一人在逃。郭威又命令陕州节度使李洪信,迅速捉拿李业归案。李洪信是李业的堂兄,李业前去投奔时,他不敢收留,却也没有抓他,只是让他到别的地方躲避。李业无奈,只得又投奔晋阳,路过绛州时,被强盗盯上。强盗杀了李业,夺了他的财物。李洪信得知消息后,马上报告了郭威。 当初刘铢被抓获时,对妻子说:“我死了以后,你免不了沦为奴婢。”妻子哭着说:“只怕到时候连奴婢也做不成,还得和你一起受刑。”刘铢默然无言。郭威知道后,十分怜悯,只杀了刘铢和他的儿子,没有杀害他的妻子。李洪建曾经保护过王殷的家属,所以王殷屡次向郭威求情,乞求免李洪建一死。郭威却不许,只是赦免了他的家属。后来,刘铢、李洪建、后匡赞,同日处斩;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聂文进等人的首级,也被悬挂在城楼上示众。郭威处罚了这些人后,还没有松口气,镇州和邢州的警报已经传来,说大辽皇帝兀欲已经攻陷了封邱和饶阳。郭威马上禀明太后。太后随即命郭威率兵北伐,将政事委托给窦贞固、苏禹、王峻,将军事委托给王殷,封翰林学士范质为枢密副使。 十二月,郭威率领大军从京城出发,刚走到滑州,就接到徐州的使者,说是奉了刘赟的命令,让他前来慰劳将士。众人见郭威不高兴,也是面面相觑,不肯接受未来皇帝的这番好意,而且私下议论说:“我们前段时间在京城烧杀抢掠,如果还是刘家的人做皇帝,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郭威听见将士的议论,假装惊愕,将使者送走后,马上命令军队向澶州进发。这时是晴天,天气十分暖和,众人乘势献谀,说郭威的马前有紫气萦绕。郭威假装听不见,率兵渡河,在澶州城里留宿。第二天吃过早饭,刚下令出发,就听见外面十分喧闹,声如雷动。他却不慌不忙,返身入内,将门关上。 这时,一些军士翻墙而入,向郭威请求说:“大家已经和刘氏结了深仇,不愿再立刘氏子弟做皇帝,请将军自己做皇帝吧!”郭威还没有答话,那些军士已经将他围住,前呼后拥,有的扯下黄旗披在郭威身上,有的在那里高呼万岁。郭威做作了一番后,才答应了大家的请求,率兵回京。到了河边,冰已经开始融化,郭威命将士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去了。 枢密使王峻和马步军都指挥使王殷,都是郭威的心腹,一听说澶州发生哗变,就知道郭威必定回来称帝。他们当即派马军指挥使郭崇威,率兵赶赴宋州,表面上是保卫刘赟,暗中却准备杀害刘赟。他们等郭崇威出发后,又和窦贞固等人商议,准备迎接郭威。 窦、苏两位宰相,本来就十分懦弱,况且手上又没有兵权,怎能和郭威抗衡,没奈何,只得默许他们这样做。这时,郭威差人给李太后送信,说情况有变,军队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并且说自己不愿意这样做,是那些将士逼迫的。太后听了他这番掩耳盗铃的话,也只有暗自流泪的份。 窦贞固、苏禹、王峻、王殷等人走到七里店,迎接郭威,等郭威一到,立即捧上一篇由满朝文武百官署了名的倡议书,让他称帝。郭威喜形于色,表面上仍然装成很谦逊的样子,口口声声说没有太后的指示,自己不敢做主的话。于是,窦贞固等一班走狗,马上回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胁迫太后下了一道告示,让枢密使侍中郭威出任监国,实质上就是做皇帝,只不过没有封号罢了。 转眼间到了新年,郭威仍然在皋门村驻扎,等候时机进入京城称帝,做一个新朝天子。此时,徐州节度使刘赟还不知道消息,命右都押牙巩廷美,教练使杨温镇守徐州;自己和冯道等人向京城而来,一路上旗帜鲜明,仪仗威武,十分排场。刘赟得意洋洋,到了宋州,进驻府衙。第二天刚起床,就听见门外有人马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急忙上楼瞭望,只见窗下有许多骑士,气势汹汹,聚集在衙门外,为首的将官英气逼人。刘赟十分吃惊,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此喧哗!”话音刚落,来将应声说道:“末将是殿前马军指挥使郭崇威,眼下澶州发生了兵变,朝廷派我前来保卫!” 刘赟派冯道出去和郭崇威叙谈了片刻,郭崇威才下马进门,拜见刘赟,告诉了澶州发生的一切,并表示自己仍然效忠汉室。刘赟这才稍稍放心。徐州判官董裔对刘赟说:“郭崇威的语言举止十分古怪,一定有什么阴谋。这段时间有谣言说,郭威已经称帝,陛下这次深入险地,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召指挥使张令超进来商议,命他连夜劫持郭崇威,夺了他的兵权,明日到睢阳抢一些财物,然后到晋阳召集军队,再到京城去。郭威此时刚刚在京城落脚,必然没有准备,也不会派兵追袭,这才是上策!”刘赟一直犹豫不决,董裔叹息了一阵,就走了。夜里,刘赟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半天,觉得董裔的话有道理,等道他天亮后召张令超商量时,却已经迟了一步。张令超早已被郭崇威说服,不肯前来相见,眼看着大势已去了。 随后冯道进来,奉上郭威写给刘赟的书信,说是因为发生了兵变,要冯道先回去稳定局面,留王度、赵上交等人护送他进京。刘赟明知道郭威的谎言,一时也不便说破。当冯道开口向他辞行时,刘赟才不快地说:“我这次来京城,只能仰仗你一个人。你做了三十年的宰相,老成持重,所以我才没有怀疑你。郭崇威控制了我的卫兵,本人现在危在旦夕,你有什么办法吗?”冯道支支吾吾地说,等自己回京平定兵变后,再做打算。这时,刘赟部将贾贞在一旁怒视冯道,举剑示意刘赟。刘赟摇手说:“不能草率!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冯道乘机辞行,连夜赶回京城。很快,太后的命令就传到了宋州,将刘赟废除。刘赟顿时面色如土。郭崇威更是毫不留情,逼迫刘赟到外面居住,不准在府衙逗留。董裔、贾贞准备打抱不平,想和郭崇威理论,结果被郭崇威处死。 王峻等人助纣为虐,又派申州刺史马铎率兵到许州,将制节度使刘信控制起来。刘信是刘知远的堂弟,曾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刘知远死后,杨邠等人将他调到了许州。刘承祐即位后,他才重新做官。杨邠等人被杀后,刘信十分高兴,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后来刘承祐被杀,刘信又惶恐起来;他随后听说朝廷准备立刘赟做皇帝,马上派儿子到徐州迎接。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铎率兵突然入城。刘信情急之下,索性自尽了事。王峻、王殷等人替郭威除掉两位刘氏子弟后,于正月五日迎接郭威进京;一面胁迫李太后下命令,把所有的国宝悉数送给郭威,让郭威即位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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