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这次会议两年后,齐老的代表作《齐世荣史学文集》(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问世,文集收录了先生世界现代史、现代国际关系史和西方史学史等多方面的研究成果,在阐释中见真知,在求索中显灼见,堪称佳作,值得人们含英咀华。不久,我就收到了他的赠书,书中还附有他给我的一封信: 广智同志: 寄上拙著一册,请指正。其中评《西方的没落》一文,与您的研究有关,尤希指教。此书世人多未看内容,仅凭书名即云Spengler认为西方已经没落,而未深究Spengler其实并不甘心于西方的没落,而是主张西方的复兴、重振。此人西方中心论(更是德意志中心论)思想极为严重,决非主张西方文化与其他文化不分上下者(表面上也有类似言论)。 我国治西方史学史者日益减少,而您坚守此岗位,作出卓越成绩,尤可钦佩。 去岁赴沪,多蒙盛情款待,甚感。今后有暇来沪,当再赴贵校请教。专此即颂 文祺 齐世荣 2003年2月23日 由于数度搬家,我在纸质文本盛行时的书信,大多遗失了,此番惊闻齐老驾鹤西行,特意找出《齐世荣史学文集》重读,竟意外地发现了这封信。如今,抚简怀人,先生之音容笑貌,恍若眼前;先生之教诲,犹在耳旁。大函中对斯宾格勒的评价,切中肯綮;先生对晚辈的厚爱,对我个人学术上的赞誉,对我来说真是羞愧难言,也是无形的鞭策与鼓励。此时我主著的《西方史学史》已在坊间流传,而六卷本的《西方史学通史》亦正在醖酿之中,此后积八年之辛劳,我主编的这部书终于问世,以不辜负齐老和前辈们的厚望。 我与齐老的交往,由疏至密,越到他的晚年,越是密切,当然除了我到北京开会去探访外,更多地是通过电话。齐老笑称:随着京沪高铁的开通,我们也开通“京沪热线”吧。我怕打扰他老人家,所以电话多是老先生打给我的,在他筹划召开某个学术会议时,在他晚年写作《史料五讲》时,在他闲适与我聊天时……齐老的《史料五讲》出版后不久,一天他在电话中对我说:“我还要再写一本书。” “您不是对我说好,《史料五讲》写完后就搁笔了吗?”我说。 “那个话不算数!”电话那头传来一字一句的京腔,我则无言。 “再写一本书。”先生好像要作出某种承诺,对他的学术事业,对他的璀璨人生,对他的……然而12月3日的清晨已过,先贤谢世,他老人家再写一本书的愿望已经不可能了,凭窗遥望北国,能不怆然?翻开案头的《西方的没落》,随手浏览,一行文字跳过了我的眼帘: “初生的绿芽从寒冷的大地中滋生出来,蓓蕾的饱满,百花怒放、香气馥郁、争奇斗艳和瓜熟蒂落的全部有力的过程——这一切都是实现一种命运的愿望……” 齐老在当年翻译的这段文字,竟成了他老人家璀璨人生的生动写照,也为后世树立了一座不朽的丰碑。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