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的“背景条件”让选举民主产生的民选政府难以维系,“基础条件”的缺失让人民内部冲突不断 我们知道,选举民主是社会平等化的产物,因而其表现形式就是一人一票的政治、法律和社会地位的平等权。西方国家搞一人一票的时候,基本上完成了工业化城市化,社会阶级以中产阶级为主。在中产阶级主导的大致平等化的社会结构里,人们的利益和观念有差异但不会是不可调和的,左右两派都是自由主义光谱上的不同级差而已。因此,社会平等化的一人一票并不会导致社会的紧张,密尔150年前所担心的“阶级立法”最终也没有在英国出现。 但是,在社会结构关系紧张而存在利益张力时,一人一票的平等权反而会加剧社会结构之间的紧张和冲突。原因很简单,一人一票是人头政治,人头多的阶层、集团将会确定性地赢得选举。在发展中国家,所谓人数多的阶层自然是农民阶层或草根阶级。不仅如此,不同于早发达国家的一族一国,发展中国家很多是多民族国家,民族矛盾尖锐,民族主义盛行,教派冲突严重。正如人们多次看到的,如埃及、伊拉克、伊朗以及乌克兰,一人一票的平等权导致的是多数对少数的压制以及由此而导致的流血冲突。即使在不存在教派冲突和民族主义的国家,平等的选举权也需要大致平等的社会结构为基础,但是泰国恰恰没有这样的社会结构。“选举式民主”是同质化社会中的平等化的产物,而在存在宗教冲突、民族矛盾的异质化社会和贫富极化的不平等结构的发展中国家比如泰国,数人头的选举政治必然会加剧业已紧张的社会矛盾,政治动荡难以避免。 结果,没有出现在早发国家的“阶级立法”则时常出现在发展中国家比如泰国。电信大亨出身的他信将他的生意经成功地用在政治营销上,其一系列政策让北部和东北部的农民受益匪浅,而他们正是选举中的大票仓。就这样,2006年他信的爱泰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第二次选举,原来政党、派系林立的众议院一下子变成了他信的天下,一党独大,其他政党的传统生存空间受到挤压,他们为此而恐惧,于是联合起来走上街头,以“街头政治”对抗“选举政治”。他信集团的高人气同样也威胁着王室—军事集团的传统地位,自然暗中支持街头政治,在混乱中发动了推翻他信政权的军事政变。但是,只要是选举,他信集团就能没有疑问地赢得选举,而其他政治力量则不妥协地选择街头政治,一次又一次的王室—军事—司法集团介入。泰国民主政治的结越系越紧。 在泰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单靠选举式民主不但不能让人民满意,甚至已经失控 就这样,发生在既没有“历史背景”又缺少“基础条件”的泰国的西式民主一开始就水土不服,选举式民主越频繁,政治关系就越紧张。选举式民主没有提升泰国的国际形象和经济发展,而是相反。 在这种背景下,各派都主张搞政治改革以稳定政局。但是,改革方案如何设计?占泰国人口30%的城市中产阶级提出“众议院议员30%靠选举,70%靠任命”,这一方案恰恰与泰国人口阶级比例相反,因此是反动的,行不通的。但是,简单的按人头的选举式民主也不会有更好的前景。这就需要双方的政治妥协和高度的政治智慧,彼此让渡自己的一些利益,甚至是核心利益。自己割自己的肉,谈何容易!城市中产阶级即便能和农民阶级达成妥协,第三方政治势力即王室—军事集团会自动退出政治舞台吗?至少我们局外人看不到这种希望。 泰国中产阶级所搭乘的第三波民主化这趟顺风车,已经把泰国拉向迷途。“选举式民主”最初是中产阶级推动的,而当底层民众通过“选举式民主”进入政治舞台而危及他们的利益时,“选举式民主”的推动者又转而反对民主。这就是政治的吊诡之处。 作为社会平等化大势的民主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民主的本意还是人民主权,是事关人民幸福的大事业,因此不但民主的形式很重要,更重要的还有实质民主即人民得到什么,人民是否满意。在泰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单靠选举式民主不但不能让人民满意,甚至已经失控。因此,时代呼唤制度创新,以新的制度形式来实现民主的善业。 本文语粹 ●现代政治和传统不是二元对立的关系。作为现代化形式的西式民主是基于其两千年连续性传统的内生性演化而来,而文化传统完全不同的很多发展中国家照搬、移植一种外生性制度,自然会水土不服,成功者少有。 ●“选举式民主”是同质化社会中的平等化的产物,而在存在宗教冲突、民族矛盾的异质化社会和贫富极化的不平等结构的发展中国家比如泰国,数人头的选举政治必然会加剧业已紧张的社会矛盾,政治动荡难以避免。 ●“选举式民主”最初是中产阶级推动的,而当底层民众通过“选举式民主”进入政治舞台而危及他们的利益时,“选举式民主”的推动者又转而反对民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