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中的对联多充满儒家文化精神,有时不免带有浓重的说教味道,颇像儒家经典的注释,板起了面孔,似乎难以讨人喜欢。也有部分对联摆脱了训教的口吻,流露出撰写者的个人性情。 身居孔子故里,专程来访的亲友也不免要顺便逛一逛孔府,专程游览孔府的亲友也不免要顺便与我会一会面。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乐则乐耳,但一次又一次地陪人“故地重游”,难免产生审美疲劳。不过,幸好那里的亭台楼阁、廊柱碑碣、床头案尾,处处楹联;楹联多是奇文妙墨,微言大义,可以常读常新,故每每给我“温故而知新”的意外之喜。 中国封建专制社会历时绵长,一治一乱之间,往往“富不过三代”。但孔府却是个例外,可以说是朝朝鼎盛,代代繁华,几乎成了中国历史上唯一长盛不衰的贵族之家。孔家人享用着这长久的富贵之名,也祈祷着这富贵的永恒。衍圣公府正门楹联,便传达出了这种信息:“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这一联相传为明朝宰相李东阳所撰,清代学士纪晓岚所书,书法遒劲端庄;字形也有不同凡响之处:“富”字省掉上点,造成所谓的“缺笔隐”,暗喻了“富贵无顶”;“章”下的一竖贯通“曰”部,隐示了“文章通天”。对于书家而言,这两个字的写法自是“古已有之”,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确乎新奇古怪。这副对联通身洋溢着“富贵气”,而这种“富贵气”绝非偶然,在孔府的若干楹联中都有体现。具体地说,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对至高无上的官职爵位的炫耀。孔府历代长子世袭衍圣公,官居一品,是文官之首。重光门联曰:“爵列三公荣衮黻;身通六艺绍箕裘。”“三公”在不同时代指称不同,比如在周代为太师、太傅、太保,在西汉为太尉、司徒、司空,但都是最高级的官员;“衮黻”指皇帝和上公礼服上黑与青相间的花纹。总之,上联的意思是,孔家人总是与那些达官贵人为伍。毕沅题孔府六厅联云:“恩纪金鱼,永镇东山棨戟;祥征玉燕,常绵北海簪缨。”在唐代,三品以上官员服紫,佩金符,刻鲤鱼形,这就是“金鱼”的由来;“棨戟”是古代官吏出行时的一种前行仪仗;古代显贵的冠饰称“簪缨”;“东山”或指会稽东山,那里是谢安的隐居之地。此联意在颂扬孔府高官厚禄,代代传承,绵延无边。看起来儒家上下尊卑的名位意识极强,整个孔府都弥漫着精神和身份上的巨大优越感。 其次是对奇珍异宝的展示。孔府前上房有清代大学士翁方纲撰写的对联:“彝鼎宝书罗几席;珊瑚碧树交枝柯。”青铜礼器、珍本书籍摆满几案,海中珊瑚和山里玉树鳞次栉比,文物古玩琳琅满目,极言孔府陈设之雍容华贵。末代衍圣公孔德成题写东偏房楹联云:“宝剑古书,商彝禹鼎;玉楼金屋,美女名花。”除渲染陈设奢华之外,还带有一股名士风流,如花美女自能红袖添香,这种趣味的楹联在此前的孔府中极为少见。据称,新中国成立后,孔府中被国家列为一级文物的就多达三百余种,当年自然堪称金玉满堂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