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大学教授周兴樑从事孙学研究近40年。他的新著《与时俱进的爱国者和革命家孙中山》,已于今年4月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共计44万字,从不同的角度论述了孙中山伟大光辉和与时俱进的一生,以及孙中山为近代中国民主革命事业建树之不朽勋业。 孙中山一生的革命实践,跨越近代中国民主革命的旧新两个时期,并因此而建树了两大不朽勋业:其一,他开创并领导的中国旧民主革命——辛亥革命运动,推倒了腐朽的清王朝,由此而终结中国两千余年的封建帝制。这是孙中山为近代中国革命所建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奇勋。其二,他在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及中国五四运动的影响推动下,由联俄发端到进而实行联共——通过改组国民党、同中共成员实现党内合作,并领导国共联合革命战线,开辟出中国新民主革命运动的大好局面。这项伟业不仅掀起当时的大革命运动,而且还开启了日后民主革命继续发展与胜利之路。周教授之《与时俱进的爱国者和革命家孙中山》一书,正是着力地论述了这两大历史课题。 这部论集所收的17篇论文辑为两组(或说是上下编):第一组(上编)的9篇论文,研究与论述了孙中山与辛亥革命运动(包括辛亥人物)的一些问题。第二组(下编)的7篇论文,主要是考察论述了孙中山在五四运动前后,也即他三次在广州建立革命政权、担任大元帅期间,与苏俄关系方面的一些问题,及其为捍卫民国共和统一与重新探索革命道路而进行的斗争。此外,还有论集之末篇文章,则全面简要地述评了台湾近60年来的孙中山研究概况。 笔者在认真读过周教授的新书后,认为它具有三新:即作者发掘与运用了不少新史料,研究了一些新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新见。 这部新著的特色之一,是颇注重运用新史料。这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它运用了联共(布)和共产国际与中国国民革命运动关系的大量史料;二是它发掘和采用了旧新报刊(含台湾报纸)中的不少资料。正因为作者此书以丰富翔实的史料作为坚实基础,所以在论述问题时就能做到言之有据,分析合理,论从史出,从而使得出的结论令人信服。 周教授这部新著之另一特色,在于它研究了一些新问题,现仅举几例说明之。其一,关于苏联政府援助孙中山(国民党)政权的资金和军械问题。对此,鲍罗廷与孙中山各有说法,研究者则是更众说纷纭。因此,美国著名的汉学家韦慕廷曾认为:鲍罗廷从其“夹有苏俄对国民党巨量物资援助的皮包中,究竟给了孙博士多少金钱的帮助?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周教授为了破解鲍氏所说的这个谜,利用我国已翻译出版的联共(布)与共产国际之档案资料等,在新著中专门研究和论述了这个问题。他得出的结论指出:苏方之解密档案记载表明,苏联政府在1924-1926年间,先后向孙中山及其政府提供过600余万卢布的资金,其中用于黄埔军校建设常费,及组建校军等项的开支款约200万卢布,购买提供各种军事器材之用款达430多万卢布;于是就发生和出现了“苏联不断地供应武器,轮船不远万里把火炮、机枪、步枪和其他武器弹药,从遥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运到广州的情况。”(见书P272、254、270-272,以下只注明页码) 其二,关于苏联政府派到国民党政府之顾问人数以及他们的工作情况问题。据周教授说,这是一块未被史家开垦过的处女地——“苏联派到广州的顾问到底有多少人?因为目前还没有人(含前苏联学者)进行过统计,因而也就尚无一个可信的说法。”(P.274)其书中有专文研论此课题:他根据苏联档案之记载的黄埔军校首席顾问切列潘诺夫将军的忆述,及前苏联学者卡尔图诺娃之论述等各种资料,先制作出《为孙中山和国民党政府服务的苏联顾问情况简表(1923年9月—1927年月)》。它里面“共列出了苏联顾问106人,其中军事顾问65人,政治、经济顾问22人,此外还有服务于军事、政治顾问的秘书、翻译、飞行员、通讯联络员及医生等19人”。(P.277-283)接着,他又对顾问团的组织机构——广州军务委员会和军务处(院),及众顾问帮助孙中山政府创建黄埔军校与校军,及不断指导着军校教导团、党军和国民革命军在历次战斗中成长等情况,进行了具体详尽地论述。 其三,关于我国台湾地区孙中山研究概况的鸟瞰问题。这也是一项开拓性研究工作,因为60余年来,除有境外学者对它的情况作过一点零星介绍外,国内史学界尚无专文系统论述之。有鉴于此,周教授接通过潜心研究,写出《简要述评台湾地区的孙中山研究(1950-2012)》一文,“第一次对台湾一个甲子来之孙学研究情况,作了全面而系统的简要述评”。(P.325)该文洋洋洒洒达4万余言,首述“台湾孙学研究兴衰之四时期与制约它的政治氛围”;次论“台湾孙中山研究机构的科研活动与主要业绩”;三列“台湾出版孙中山研究著作的情况与其内容类别”;四评(重点)“台湾对孙中山评价之变化及其主要的学术观点”。(P.327、340、351、356)作者最后指出,台湾学界60多余年来在孙学研究方面取得的丰硕成果,“从不同角度及各个方面充分展现了孙中山思想学说的博大精深,及其革命践行之愈挫愈奋,并深入论述了他对近代中国民主革命事业所建树的宏伟勋业,及其思想实践活动对亚洲乃至世界人类进步事业的巨大影响……尽管台湾的孙学研究论著还存在有不足之处……但总的来看,其仍有大量的著作和论文……学术水平较高,而在学界具有较大影响。我们应当承认,台湾的孙中山研究成果,是构建中华民族整个现代学术殿堂——尤其是孙中山研究大厦的重要组成部分。”(P.366-367) 除上述三项创新研究外,周教授的这部新作还对孙中山研究的其他一些问题,或有拓深一步的研究,或进行新视角甚至颠覆性之论述。他研究诸问题的角度,及其得(提)出的见解,皆能令读者耳目一新。 最后要说的特色是,周教授在这部新作中的一些创见,让人美不胜收。因限于篇幅,下面举出其中几个例子。例一,作者在书中通过对孙中山1907年《挽刘道一诗》几个问题的考订后,先以充分的史实说明:“这首悼祭刘烈士的挽诗”,是孙 “请人代撰而由其署名的”,“诗稿的代撰人为汤增璧”。它的“著作权归于孙中山”,但不能由此就说他是诗人;相反的,“孙中山在留给后人的大量文字宝库中,仅有一首诗这件事本身,已足于证明他亲自对宫崎所说的‘弟不能为诗’,并非谦语,而是事实……由此可知,身为旷世革命伟人的孙中山不是一位诗人。接着,他又对“孙《挽刘道一》诗几种版本的正误问题”,进行了考订辩证,以还原史实之真相。(P.73、62、79、85) 例二,关于“辛亥首义”的问题,素有不同说法,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际再起争论。周教授在新作中将广州“三·二九”起义、四川荣县等地保路同志军起义和武昌新军起义等,放在“辛亥革命”之大背景下加以考察,通过对广州与武昌两起义历史传承,及该年革命起义的连续与整体性关系之论说,并结合孙中山、黄兴对“首义”这一历史概念的认知界定,再次强调“广州‘三·二九’起义之役实为辛亥首义”——在辛亥年发生的四轮“重大起义事件链条中,正是最先发动的广州‘三·二九’起义,揭开了‘辛亥革命’的序幕;而与之有历史联系的武昌起义,则是在稍后革命形势更成熟之条件下,一举成功并引发了‘辛亥革命’的全国性高潮。”(P.91-92、86) 例三,上世纪20年代苏联援助国民党政府与孙中山联俄联共之问题,是史学界作过长时间研究的老课题。作者在此书中依据解密的苏方档案,对该问题作再度重新审视后认为:“当时苏联和孙中山间经过双方长期联络、晤谈与磨合后,建立在俄援孙及孙联俄联共基础上的这种中俄两党政治结盟,是双方皆因现实需要和各有政治条件与底线的联盟:苏联当局之所以选择孙中山为盟友,是因为它认定孙是助其实现东方战略的最佳人选,及能一起进行世界反帝斗争之重要伙伴。它援孙的条件是国民党必须改组与联共,并协助维护苏联在外蒙和中东铁路之既得权益,及其远东地区的安全。而孙中山之联俄联共,则旨在学习俄共(布)的革命经验与方法,尤为取得苏联政府提供的资金、武器和人员援助。他在此过程中始终存有戒心,而施行于联俄中防俄,及既联共又限共的两面性政策;这才是他晚年真实的心路历程,也是其联俄联共政策之矛盾性所在”。此种现象之出现,可从孙中山“是一个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和民族英雄”,及“国民党领袖和资产阶级革命家”这两个方面,“去找到合理的解释”。(P.200-201.231-232) 周教授在书中论及俄援孙问题时还指出:苏联政府的文件一再表明:它提供给国民党的各种援助,决不是如苏方人士所说的无偿 “捐助”, 而只是一种物资“赊销”和有息“贷款”。也就是说,“孙中山和国民党政府既要还苏联政府提供的现金贷款,又要付款购买它援助的所有军事器材,还要出钱雇用其派来广州工作的顾问们。即莫斯科方面所提供的一切援助,都要广州国民党政府以金钱来如数偿还”。“不仅如此,还有苏联官员常摆出一副施舍者的傲慢姿态,对孙本人及援助一事加以指责和非难”。于此可见“其在援孙问题上暴露出的民族沙文主义”。(P.223—224)另一方面,作者又认为孙中山联俄联共政策的两面性,具体表现于“其在联合、学习苏联并接受其援助之过程中,始终坚持维护国家主权与民族利益,决不拿原则做交易,并一如既往地恪守与奉行他的三民主义”,“一直对苏维埃的共产制度心存疑虑而严拒之”。而他的“联共也有一定的限度和底线,也即存在着不彻底性”;其一贯态度是“要求中共党团员加入国民党后,必须服从他和党组织的领导,信奉三民主义,并恪守党纲党纪,执行国民党的路线和方策,而决不允许跨党者中有人批评与指责国民党”。“这与当时国共联合战线内部屡起政治纷争颇有关系”。(P.225-226、230、232) 总之,只要综览这部力作,就会知道:孙中山首先是位赤诚的爱国者。这诚其所说的:“文爱国若命”,“始终做爱国之人”。正是基于此,他由爱国走向革命,并毕生以救国拯民为己任。孙中山又是“伟大的革命先行者”,“中国反帝反封建的资产政级民主革命,正规地说起来,是从孙中山先生开始的”。他在完成此项历史使命的进程中,始终一往无前、愈挫愈奋、与时俱进。孙中山还是位梦想家——他“在那个没有梦的时代,是敢于筑梦的人”。史实告知我们:孙中山的振兴中华梦,包含有近代中华民族之“共和梦”、“强国梦”和“幸福梦”等内涵。即“其始终都把追求祖国之独立、民主、统一与富强,作为革命斗目标”。正因如此,所以毛泽东称颂孙中山说:“他全心全意地为了改造中国而耗费了毕生的精力,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想,这正是长期以来,孙中山一直受到海内外炎黄子孙敬仰、缅怀和纪念的根本原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