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正是收获的时节。 那天接到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李文瑛的电话:“今年通天洞遗址考古发掘又有重大收获,内地来了不少考古专家、学者,我们8月16日准备到考古现场去看看,你有没有时间一道儿去?”数年来一直关注新疆考古的我几乎没半点犹豫,立刻应允下来。 放下电话,有关“通天洞”的一切记忆,倏忽间全都漫至眼前…… 壮美神奇的通天洞遗址位于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托斯特乡阔依塔斯村东北一处当地人称为“通天洞”的洞穴中。用专业名词来描述,遗址所在的地理环境属于花岗岩球状风化地貌,地形多样,为古人类提供了优良的居住环境和狩猎场所。细心的人会发现,洞穴顶部有大面积烧火形成的烟炱,在洞口及洞前斜坡上,人们还采集到了不少夹沙灰陶、红陶片、素面陶片及石杵残件,陶片表面还能见到刻划纹、剔刺纹构成的折线纹。 通天洞外景。 图为清晰完整的文化层,底部两块颜色较深的地方为火塘遗迹。 时光追溯到3年前。2014年,全国第一次可移动文物普查新疆片区北疆文物认定组与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文物局工作人员在吉木乃工作途经托斯特乡阔依塔斯村时,发现了此处遗址,初步认定该遗址属于青铜时代古人类生活居住的遗址。2015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派专人对遗址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调查;2016年7月—9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由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于建军负责的考古队前往吉木乃县对通天洞遗址进行了试掘。 发掘中,为了探明该洞穴遗址的规模和性质,考古队在洞穴内外各布置了一个5×5平方米的探方,以便发掘认识遗址的考古学文化序列和相关遗存。经过两个多月的发掘发现,洞穴外的探方由近现代生活的层面逐步向下呈现为早期铁器时代的层面,出土了大量的夹沙红陶片以及零星有刻划纹的陶片,并有石磨盘等石器和大量动物碎骨。洞穴内的探方在早期铁器时代和青铜时代层位下面出现了较为纯净的黄沙层和碎岩石块层,东壁、南壁剖面上显示出东南角碎岩石块堆出一个小岩石堆,其下层位中,发现了旧石器时代的石核、石片以及碎动物骨骼化石等遗物。整个发掘共出土约400件旧石器时代的标本。考古队通过对出土旧石器及其所在的地层,结合遗址周边的考察,初步认定通天洞遗址最早的年代可追溯至旧石器时代晚期之初,甚至可能更早…… 仅仅是试掘,发掘范围还这么小,就有如此大的收获,这让考古人员对通天洞遗址充满了更多的期待。 在通天洞遗址试掘后期参与到发掘工作中的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王幼平对该遗址给予了很高评价。他认为,石器是远古人类迁徙流动的最直接、最确切的证据。吉木乃通天洞遗址试掘中发现的地层与旧石器文化遗存出土数量众多的石制品,代表不同技术与文化的旧石器材料,不仅证明新疆地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非常久远的史前时代,也为进一步证明联结欧亚大陆东西方远古人类与文化交流的史前丝路的存在提供了非常关键的证据和更确切的新资料。该遗址开启了新疆旧石器时代考古的新篇章。 今年5月中旬,在计划中的2017年通天洞考古遗址发掘工作尚未展开之前,记者与李文瑛研究员、王幼平教授、于建军研究员等跟随自治区文物局王卫东局长、李军副局长及文物局文保处的干部前往吉木乃县进行了以通天洞遗址为考察中心的文物考古调研工作。走访调研中,双方就通天洞遗址的进一步发掘和保护达成共识,王卫东局长一行为吉木乃这样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能拿出40多万元资金专门用于通天洞遗址的观测保护而深深感动…… 6月初,由于建军作为领队的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组成的联合考古队进入“通天洞”开始了今年的发掘工作,经过两个多月的悉心发掘,收获颇丰。除了出土2600多件文物外,还发现了可称得上“范本”的,非常清晰、自上而下的青铜时代、早期铁器时代、旧石器时代的文化层。 8月16日的通天洞遗址考古现场空前热闹,来自区内外的考古专家、学者们将发掘现场围个水泄不通,拦着于建军研究员和王幼平教授问个不停。 皮肤晒得黝黑的于建军一一向专家、学者们做着介绍。今年考古队发掘布设5×5平方米的两个探方,在开始出现旧石器地层后,便采用国际旧石器发掘普遍使用的打格分方法按水平层进行。 经发掘发现,遗址地层堆积非常厚,自上而下可大致分为三个不同的阶段:第①—②层为全新世堆积,出土有青铜时代和早期铁器时代的陶片、石器、铁器和少量细石叶;第③—⑤层为自然堆积的粗砂和花岗岩角砾,不见文化遗物,无人类活动痕迹;第⑥—⑨层为旧石器时代文化层,出土有大量石制品和破碎的动物骨骼,并有火塘等明显的遗迹现象,其下为自然沉积的黄沙和花岗岩。碳十四测年表明,遗址最下层的年代在距今4.2万年到4.5万年。 于建军介绍说,全新世地层中发现的陶片主要属于阿凡纳谢沃文化和卡拉苏克文化,还发现有灰坑和石围墙等遗迹及铜器铁器,旧石器地层中则以石制品和动物骨骼为主。跟去年发掘情况相比,石制品种类更丰富,莫斯特文化边刮器、勒瓦娄哇石核及石片、盘状石核等构成了主要的石器组合,此外还发现有可能的勒瓦娄哇石叶,总体显示出旧石器时代中期向晚期过渡的特征,在国内同时期遗址中较为独特。动物骨骼破碎程度较高,有明显的切割、灼烧、敲击等痕迹,可鉴定种属包括鸟类、小型食肉类、野兔、羊、驴、犀牛、棕熊等,这些文物遗存为探讨这一时期人类对动物资源的利用方式和遗址环境变迁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于建军说,据连续两年的考古发掘可以判定,通天洞遗址堆积序列清楚,年代跨度大,不仅填补了新疆史前洞穴考古的空白,也是中国旧石器考古的重大发现,对了解新疆地区四五万年以来古人类演化发展过程、确立区域文化发展的编年框架有重要意义。 专家们都很兴奋,北京大学黄蕴平教授对破碎程度非常高的动物骨骼做了种种揣测,为什么那么多已经碎了的动物骨头表面还有许多切割、砸削的痕迹,这应该是人类在狩猎后在洞里消费之后留下的残物。从动物种类看,应该主要是草原上活动的动物,有些是小森林动物——可以从中看出当时人类生存环境的状况。骨头砸那么碎干吗?是不是食物匮乏?从目前出土的动物骨骼看,动物骨头是从外面带进洞里来的,这跟人类活动的关系非常密切。 王幼平教授是位勤于思考的人,他提醒大家,千万别忘了“通天洞”所处的地理位置,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它现在与哈萨克斯坦接壤,而通天洞遗址的发现说明,早在四万多年前,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就已经存在了。 对两处火塘遗迹,王幼平教授称其为“阿尔泰山南古人类点起的第一堆火”……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