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温一发喊,一个黑影迅速向室外蹿去:房门原本只留了一条缝,那黑影夺门而逃时人先出去了,但手里提着的东西却被门缝卡住。老温料定那家伙提的是自己的大提包,扯起嗓子喊开了:“抓贼呀——” 那贼企图将大提包从门缝拽出去,但也许是惊慌失措吧,那贼没有转身把门推开,而是继续往外愣拖大提包;如此不但提包拖不出去,反使门缝关得更小;并且,提包又将门边的脸盆架撞倒了,搪磁脸盆“哐哐啷啷”摔在地上…… 夜深人静时分,如此大的动静山摇地动般响亮,值班室那边应急灯亮了,同时响起了女服务员的声音:“贼在哪里?抓贼呀——” 其他住客也被惊醒了,上下左右一片抓贼声;老温见有人回应胆子壮了,黑灯瞎火中跳下床,边喊边向门口扑将过去。 那贼见状被迫丢弃提包,闪身消失在黑暗中。老温赶过去时,贼没抓到,却捡到了自己的提包。就在这时,女值班员和蛙眼带着应急灯赶了过来。 见义勇为的其他住客,漫无目标地在旅馆内外找贼,老温却顾不上找贼抓贼:他的当务之急是查看自己的提包。借着灯光一看,提包的拉链刚被拉开还不到一半。蛙眼在一旁催促道:“快查看丢了东西没有!” 谢天谢地,证件和四万元钱都还在!蛙眼还是不放心:“除了钱和证件,其他东西少不少?” 老温没有查看其他物品,说自己及时醒来,贼还没来得及拉开提包拉链呢! 最终没有发现贼的踪影,事情不了了之,其他住客各自回房。 这时的蛙眼却责怪起来,说老温要是把提包寄存在值班室,也不会受此惊吓惹此麻烦,女服务员则动员老温现在寄存,寄存了提包好安心睡觉。老温看了看蛙眼,又看了看女服务员,说:“眼下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我睡不着了,这提包也用不着存了。” 老温不愿寄存提包缘于他的警觉,缘于他对蛙眼再次产生的不信任感:在前往卞城的路上有人打我提包的主意,住在卞城的接待站里还有人打我提包的主意,这到了牛首市,怎么刚到就又有人……前往卞城途中的打劫与蛙眼还扯不上,接待站里发生的怪事蛙眼说是鬼神作祟,这刚刚发生的第三桩事,做贼的会不会就是蛙眼? 女服务员离开后,老温紧紧地抱着提包,坐在床上等天亮;蛙眼躺了一会儿睡不着,说同居一室,老温不睡自己也睡不着,转到其他房间去了。 天刚蒙蒙亮女服务员就来到老温房间,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又说作为对老温夜里受惊吓的补偿,可以帮忙找个顺路的大卡车,免费将他送到葫芦镇。 正巧住对门的卡车司机出门洗漱,女服务员便拦住求情,并许了些好处,司机爽快地答应了。 早饭后大卡车上路时,驾驶室内又增加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司机带上车的,说是自己新收的徒弟;另一个是女服务员送上车的,说这是本旅馆一个正发疟疾农民工,搭顺风车返乡病休。农民工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 驾驶室有前后两排座位,司机的徒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老温和农民工坐在后排,大提包放在两人中间。 载着大半车货物的卡车出了市区,加大油门飞驰起来。一个小时后老温内急,发现公路旁出现厕所时请司机停车,自己下车去方便。老温急急忙忙闯进去时,猛然发现里面蹲着个妇女,掉转头又跑上了车。 闹了个没趣的老温,拉开车门登上驾驶室的一瞬间,发现农民工鬼鬼祟祟的,正在拉开自己提包拉链!见老温突然折回来农民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拉拉链,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一边说:“你这提包拉链有点小毛病。” 老温又惊奇又恼怒,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农民工说自己在旅馆干杂工,无偿为旅客修锁修拉链,是自己的日常业务之一:“出于职业习惯,眼下见你的提包拉链有毛病手就痒痒。” 老温的提包拉链的确有点小毛病,拉起来挺费劲儿,还没来得及修呢。听了这么一番话,他不便再说什么,问道:“你会修拉链?” 农民工说这是小毛病,手到擒拿。他向司机借了个尖嘴钳子,三下五去二就把问题解决了。 提包拉链修好了,但老温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消除:农民工既然有心做好事,为什么偏偏在我离开时才动手?有了这么个心眼儿,当司机再次停车,让老温上厕所时,他就一直把提包带在身边。 从牛首市到葫芦镇不过两三百公里路程,照说中午过后就可以到达。可是,不争气的卡车故障不断,每次出毛病司机都要耽误个把小时修理,结果离葫芦镇还有百十公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老温的家距葫芦镇步行还要一个小时,他暗自叫起苦来:看样子要摸黑赶夜路回家了。 卡车挡风玻璃上方有一面后视镜,通过这面后视镜可以看到农民工。由于对农民工有戒备,老温就眯起眼睛假装打瞌睡,却不时从眼皮缝里瞟那面后视镜。瞟着瞟着,老温发现农民工悄悄取下了墨镜、口罩,露出了真实面目:血浆正从他的嘴巴里、鼻孔里喷溅出来,整个面部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恐怖面具;那双眼珠子死羊一般瞪着,阴森森、恶狠狠地盯着老温,说:“把你的提包给我留下来!” 老温惊出一身冷汗,喊了一声,睁开眼睛才知道自己刚才睡着了,做了一场梦。睁眼看时,身边的农民工仍然戴着墨镜、口罩,歪在靠背上打瞌睡,还扯呼噜呢;但是,就在老温睁眼的那一刻,他发现农民工的两只手有个迅速缩回的动作,缩回去后马上就一动不动了!惊醒后的老温感到蹊跷:一个正打瞌睡的人,行动怎会那么敏捷? 老温假装打着哈欠伸懒腰,有意识地用胳膊去碰对方的脸,险些把墨镜碰掉下来。这一来对方明显打了个激灵,迅速将眼镜扶好,而后却又装模作样地继续打瞌睡,嘴里还嘟嘟囔囔地:“真困哪……” 对方的举动让老温的心差点儿跳了出来——他吃惊的原因不是对方在假装打瞌睡,而是老温借着驾驶室内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对方的面目:所谓的农民工居然是蛙眼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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