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宝姓夏,因说话做事看上去傻里傻气,我们这里称傻为“宝气”,所以大家都叫他“夏宝”。他也无所谓,渐渐叫成习惯,反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姓名了。 头一次见到夏宝,是在云洞寺大雄宝殿后院。我去拜见师父,见师父旁边的小矮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正偏着头仰面望着师父,一副顽皮模样,想故意惹师父发笑。师父制止他,他也不管。不知师父又说了一句什么,他却呜呜地哭起来。但看那样子,两只手揉着眼睛,一边蹬腿,却又一边偷偷地瞄师父,显然是在假装。过了一会而,他见师父没理他,就收拾起刚才的模样,跪到地上,向师父顶礼三拜,然后站起身来,把放在一边的二胡斜挎到背上,一手拿起一根笛子,一边对师父说:“师父,我走了,你这而不好耍。”说罢,径直而去。 我在一旁看得有点呆了,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怎么没有一点他这个年龄的老成持重。师父见我心中疑惑,说:“他脑袋有点问题,现在已经好些了。”旁边一位师兄似乎对他比较了解,接过话头说:“夏宝,前几年疯疯癫癫,差点送进精神病院,这两年皈依到师父门下,才好多了。” 但我第二次见到他,却发现这个人人认为“宝气”的夏宝,还很有些不一般。比如,他虽然在师父面前很顽皮,有时又说又笑,甚至又哭又闹,但却对师父很恭敬。谁要说师父的不是,如果他听到了,准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还口口声声“我师父,我师父”。再如,寺庙上来的人多,该煮午饭了,他见厨房里人手少,而外边在一起闲谈的倒挺多,就跑到这些人面前,大吼几句:“厨房里人那么少,你们还不去帮忙,只晓得在这儿摆龙门阵,懒得很!还学佛!还当居士!”说得一堂人都很尴尬,只好一个个去厨房里找事情做。他也钻进厨房,仍旧斜背着二胡,一手拿着笛子,很滑稽地站在那里,却不知该做些什么。直到别人说:“夏宝,不要在这而挡路,快出去!”就又乖乖地退出来,到师父面前,扮一个鬼脸,一副得意状。 虽然我每次见他二胡笛子不离身,但却很少听到过他的演奏。不少人都说他二胡拉的特别好。我们熟悉了,有次忍不住,便叫他拉一曲听听,谁知他却不理睬,一点面子也不给。后来有次偶儿撞见他拉二胡,或许我对音乐太外行,不知到是什么曲子,但还是觉得确实好听,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味道。他拉二胡时那副旁若无人,怡然自得,沉醉其中的样子,让人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羡慕。 夏宝虽然看上去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我也发现他有一个致命弱点---怕老婆。有次他在云洞寺耍到将近晚上了,师父叫他当晚不要回去,就在庙子上歇。他却连连说:“不行,不行。不回去老婆子要闹我。”说完急匆匆地离开。还有一次,他正跟师父谈的起劲,有师兄忽然故意开玩笑说:“夏宝,你老婆子来了!”他马上问:“在哪儿?”并四处张望,一副紧张心慌的样子。 我问师父:“夏宝好像一个修行人,但又那么奇怪。”师父叹了一口气,说:“前几年他犯疯病,四处求治无门,一家人带着他来找到我。我观察他是道家一仙真转世而来,宿缘已了,本该由此离家修道,就不打算给他治疗。可他家里人来找了多次,推辞不掉,才给他加持,慢慢给他治好。但却耽误他修道。”“那他不就由此堕落了?”我问。“不会”,师父说:“他皈依佛教,只要没有大的过失,临终之后,一脱离躯壳,灵性自然回归本位。” “那他为啥随身带着二胡和笛子?”我忍不住继续问。“二胡和笛子既是他的乐器,更是他的兵器”,师父说:“就象道家八仙一样,各有兵器。因夏宝生生世世用此兵器,这一生也没有谁教他,自己慢慢就摆弄会了。而且随身携带,不离半步,就是睡觉也要放在头顶。上一次他的疯病刚好,他老婆嫌他成天背着一把二胡丢人现眼,就把二胡砸了,哪知道他又哭又闹,三天都没有吃饭。直到他老婆又去买了一把二胡给他,他才来了精神,开始吃饭。” 说来真的很奇怪,夏宝虽然会演奏很多大家并不知名的曲子,但到现在他也不会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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