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如真是江洋大盗,为躲避法网,方潜入深山,他又何必佯痴装傻?有一果,必有一因,佯痴装傻必来自某种企图。 万山丛中有小孤山,小孤山上有座寺庙,寺庙里有个老和尚。寺是荒寺,残壁断垣。老和尚半生行脚化缘,志在修葺,钱财聚足了,老和尚却力不从心了。想物色一个徒弟,助他完成宿愿,拜託了山外几位大德,半年没有音讯。 仲春的一日,老和尚从山上归来,正赶上大雨。庙门立着一人,三十上下,躲门楼下避雨,风大雨斜,那人被雨水淋湿了半截。寺庙的院墙四面皆有残缺,老和尚砍了些树枝荆棘插住,不过表示一个围墙的意思,实在是连个兔子也挡不住。此人遭遇风雨,寺中又无人,完全可以随意从某个缺口,拔掉几棵树枝,进到庙内,既避雨,又避风,还可升火取暖。老和尚遂对这年轻人生了好感,以为佛祖显灵,给他引来修庙人。 此人自报家门,姓王名安,随处打工,维持生计,至今孑然一身,尚无妻室。老和尚喜出望外,这真是一个出家的好苗子。 王安口讷,少言。每日从晨至昏,不停地忙碌,将破庙打扫得乾乾净净。老和尚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委託修庙大任的人选了。他于是开始实施自己的安排,每日上午王安要听他开示佛法,从他打坐,习练禅定。下午才放王安去干些杂务。一个月过去,老和尚才实施他的第二步安排,他取了生铁秤锤,问王安认不认识。王安说是铁。老和尚问这块铁有什么用处。王安看了半天,摇头说不知道。老和尚听了皱眉,倘然这个年轻人是个毫无心计的傻人,可怎能担得起修庙的重责大任。老和尚叹口气,想了想说,好吧,我要出去几日,我走后,你将这块铁放大锅里煮起来,煮够七七四十九天,它就软了,吃一口,可以一个月不饿,立地成佛。王安说是,双手接过秤锤。 老和尚出山了,他到山外几处有同门师兄弟的寺庙挂单,与师兄弟们谈谈心事,也帮他拿拿主意。恰巧,城里正在追捕一名大盗。据传,这大盗积聚的财富累万累兆,但他仍不歇手,人猜想,他是以此为乐吧。据朝廷的情报,此大盗遁迹本处,所以画图绘影,张贴各个路道,重兵戒严,皇上有旨,宁可错捕一万,也不可漏过真盗。目前已补了一百多名体貌相似者,正在一一清查。对于此盗所有可能藏财之处,一一大行搜索,皇上严令本处太守,务要一举成擒,此次漏过大盗,所有参与缉捕的官吏,一律革职查办。 老和尚住的庙里也不平静了,先是清查所有僧人。凡外来挂单者,五十岁以下,全部带回衙门审查来历。老和尚年龄远过五十,便平安无事,但他看了大盗图形,觉得似曾相识。事关朝廷钦犯,他不敢将心思轻泄予人,便打坐起来,兀自苦思。坐到半夜,突然顿悟:阿弥陀佛,好一个王安! 想起自己一生积聚的修庙钱财,老和尚惊得坐不住了,连夜赶回山中,到庙里时正是中午,王安正坐在灶前添柴烧火。老和尚揭开锅盖,大铁锅中只有一个生铁秤锤。老和尚倒自己疑起自己,此王安果真是大盗吗?若依人们传说,此盗聪明绝顶,可是这王安如此傻笨,怎会是大盗?世人相貌类似者,比比皆是,衙门不是就照图形的样子捕了一百多人吗?转了又想,这王安虽非盗贼,但如此痴傻,又如何担得起修庙大事,老和尚又是半夜无眠。 王安又煮了五天秤锤,老和尚一边看王安煮秤锤,一边向王安讲解《百喻经》,要将一个傻笨人引渡彼岸,也只好借助《百喻经》了,老和尚后悔之前向王安讲了那么多的佛理,对牛弹琴! 王安倒也听得认真,每讲过一段,老和尚就问,你听懂了吗?王安就点点头,默默地抽几根柴填进灶火里,望着抖动的火舌出神,灶火里烟浓了,他就拉几下风箱,老和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王安就说:「师父,我听着哩!」老和尚便继续讲下去。 夜晚,老和尚打坐入定,定中突然看见王安,王安正在他自己的屋里,举止神态,与日间拙讷的王安迵然大异,并且展腰舒拳,习练武艺,老和尚少年也曾习武,后来出了家,又渐渐上了年纪,才对习武疏远了,但对武艺的见识是不会丢落的。王安的身手如何,只看举手投足,即可知非同凡俗。习了武,王安推窗眺月,时而冷笑,时而叹息。老和尚明白王安并非真的癡傻,心中又扬起欢欣。一个精通武艺的人,隐身荒山野寺,必有难言之隐,若有朝一日他肯矢志出家,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一个佛门栋樑。设若他真的是那个朝廷缉拿的江洋大盗,只要回心向善,皈依我佛,依他的聪明才智,也许久后还会成就一代宗门龙象,挑起万 斤重担。只是令老和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安如真是江洋大盗,为躲避法网,方潜入深山,他又何必佯痴装傻?有一果,必有一因,佯痴装傻必来自某种企图。老和尚想了大半夜,决定再出山一次。 早晨,取了一块煤炭,吩咐王安每日除了煮秤锤外,还要将这块黑物洗净,洗白。王安照样恭恭敬敬,双手接下,即倒了一盆清水,将煤块浸入水中,然后挑起水桶,下山担水去了。 太阳离开山头一竿高,大米稀饭煮熟了,老和尚的习惯一日两餐,正吃着饭,屋顶落下土来,土落在王安的碗里。王安叹口气,站起来将半晚稀饭泼到院子里。洗净碗,重新盛了碗稀饭,老和尚吃完第一碗稀饭,站起来不往锅台走,却出了屋门。他把王安泼在地上的稀饭,双手捧进碗里,自然带着泥沙。回到屋里,老和尚往碗里舀了些清水,将米漂到另一只碗里,又用清水过了一遍,倒进饭锅里的边上,往灶里加一把柴,稀饭滚沸了,方取木勺,将他放进的落地米,小心翼翼地捞到碗中,香香地吃了。 王安有些惊讶地凝视这一切,没有说话。 纵然是江洋大盗,不过也只为了贪欲二字而已,磨去你的贪欲、磨去你的瞋癡、磨出你的忍辱、磨出你的佛性,你还能去为盗吗? 老和尚吃了饭便出山了。这次老和尚在山外待了十几天,他收集了世人口头上关于大盗的全部传说。这个大盗不仅轻功十分了得,而且善使一对双勾剑,据说天下未逢过敌手。但他劫财的手段从不用力夺,全凭智取。他在京城盗取大内的珍宝,便是以豪商巨贾的身分结交权贵,后来盗了大内好几件稀世珍宝。接着直奔南方,往太守府充任衙役,表现的忠诚听话,勤快知礼,深得太守信任,便将他倚为心腹。末了,他不仅盗了太守府库的金银,而且连太守的官印也盗走了,害得太守没了乌纱帽,回乡种田去了。诸如此类瞒天过海的故事,流言滔滔,罄竹难书。在百姓心目中这江洋大盗俨然剑客之流,但本处人氏皆不谙大盗相貌,唯依朝廷和官府的画像为据,老和尚伫立画像前看了又看,一立便是半个时辰。有一天,老和尚看了半日,忽然嫣然一笑,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回山了。 王安果然在洗煤煮秤锤,那煤洗得浸入水中,如同乌金。水色清澈依旧,当然,老和尚此刻也明白王安断不会如此心诚,大概他前脚走,王安后脚就不烧火,也不洗煤炭了。此寺座落山顶,踞高临下,可以望清从对面山顶到寺门口所有路径。王安只需在白天,每过一个时辰出来看看,或在对面山顶,或在山谷里,发现到他的身影,一切再行动起来,也游刃有余。 老和尚一切不说破,他讚扬了王安,又取了些年糕、麻糖之类的小吃,然后对王安说:「我看你也是诚实人,你若无家可归,就随我剃度出家吧!」王安仍是一声「哎」,老和尚就叫他备了热水,亲自为他洗头,为他落髮,引至佛前,行了三皈依的仪式。然后逐句解说三皈依的要旨,老和尚再三再四说: 「要是真为了生脱死,持戒也能悟道、听经也能悟道、参禅也能悟道、营福也能悟道。只在心中如何担待,若错了路道,心怀私欲,那么无论持戒、听经、参禅、还是要堕入三恶趣……」见王安毫无反应,老和尚住了话头儿,问:「我讲你能明白吗?」「...哎。」 老和尚就继续讲下去,讲久了,老和尚见王安瞪大眼睛凝注他,心中欢喜,便说:「今晚是你皈依第一天,睡晚一点,我就给你讲讲《金刚心总持论》吧!」屋里黑暗,窗口镶了几颗星星,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山风呼啸,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而老和尚的声音,黑暗中回荡。老和尚一直讲到天亮。 从此老和尚天天为王安讲经,老和尚想,我佛普度有情,老纳修持一生,未曾渡得一人,今日且试渡一个王安,也不枉出家一回。老和尚立下这个愿心,便提起全部精神,苦口婆心,循循地教导徒弟,老和尚想:你就真是江洋大盗,老衲也要把你引渡到彼岸来。他问徒弟:「你说说,有没有信心?」王安默了一回儿,方低低地「嗯」了一声。老和尚就说:「你现在可以去忙你的事了。」 老和尚吩咐他去忙的事,仍然是煮秤锤、洗煤炭。老和尚坚定不移地令王安继续做这两件事,只是为了要磨王安的性,纵然是江洋大盗,不过也只为了贪欲二字而已,磨去你的贪欲、磨去你的瞋癡、磨出你的忍辱、磨出你的佛性,你还能去为盗吗?老和尚吩咐,不要忘了追究自己究竟是谁,出生之前、逝世之后,自己在那里?洗煤的时候,心问口,口问心,现在洗煤的是谁?烧火的时候,要问煮秤锤的是谁?连吃饭、担水,都不要忘了追问吃饭的是谁?担水的是谁?睡觉的是谁?反正行住坐卧,不离这个。 王安毫无怨言,默默地做下去。大雪纷飞的时节,老和尚在外感了风寒,脸烧得火炭似的,王安将一盆木炭火端到老和尚的床前。老和尚望着王安,那件修庙的心事,便在心田沸腾了,自己为了修庙,忙了半生,到了这个年岁,一息不至,也就成了隔世。人命在呼吸之间,今日一息尚存,还能守着这些化来的资财;若一口气喘不过来,这些资财留给何人?也许永久埋于荒山,也许有朝一日为人发现,被人投入世俗挥霍了。与其如此,不如留给王安。观他如此之久,这王安事事做得毫无破绽,实在难得。一个人能隐忍到这步田地,必为大忠大奸之人。不是大忠、必为大奸。看来老衲磨他的性,他也在磨老衲的性啊!圣人说能大忍者,必有大志,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他若真是江洋大盗,天下有何人能制止了他呢? 老和尚决心将修庙大事託付王安。老和尚想通了,将资财交给王安。心想:他若有心修佛,自己修庙的愿必会在王安身上得以实现,而他若无心向佛,他取用了,也算师徒一场的缘分。老和尚便将埋藏资财的地方,指点给王安了。 天晴雪化,老和尚的热退了。一日,老和尚挣扎起来,说要出山,好找个郎中看看病,好好调治调治,他嘱王安每日不可忘了四件事:念佛、打坐、洗煤、煮秤锤。 老和尚便蹒跚地出了庙门,下山去了。 却说王安将师父送出了庙门,直到山边,望着老和尚走出百十步,方回到庙里。他收了衣物,便打坐起来。 到了下午自己做饭吃了,又到山崖边望过了,方找出铁锹,往庙后的秋树下,挖出老和尚乞化来的修庙资财,刚好装满两只水桶。他笑了笑,刮下锅底的黑灰,和胶化开,在墙上写下四句话: 煤炭洗不白,秤锤煮不烂,和尚一生财,王安一担担。 天色薄暮,王安挑担下山了。 王安疾疾走过山谷,忽听有人叫了一声:「王安!你过来。」 王安吓了一跳。四顾眺望时,只见师父从一株黄松下走出来。王安一时满脸烧热,静静地站定。 「你要走了,师父再送你一样东西。」老和尚打开手中的布包说:「这是我大半生为修庙出去行脚化缘,记下的功德簿,所有布施钱财的檀越姓名、住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将来你若有心修庙,不要忘了立一个功德碑,把他们的名字刻上;你若无心修庙,你也放好它,记住这些善知识,不可伤害了他们。好了,就这些事,你可以去了。师父再送你两句话:诸恶莫做,众善奉行。」 王安恭恭敬敬地接了,心中一热,腿都有些软了。 「去吧,去吧。」 老和尚微微地慈善地笑了,摸了摸王安的衣袖。 「穿的暖不暖?唉,叫你穿这旧僧袍,要不是我这一冬身体不好,也出山给你做身新的。现在你要走,出山第一件事,就是买一身新棉衣棉裤,别叫冻着。」王安勾下头:「哎。」 「好了,师父再没说的了,快走吧!天不早了。」 王安却走不动了,经老和尚再三催促,方跚跚地走去,刚刚走出十步,放下担子,返回来在老和尚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说: 「师父,您保重。」「快起来!好好赶路去!」 王安步履沉重,觉得全身气力都散光了。他之进山,确实为躲避官府缉捕。他原是躲在城里的寺庙,听几位老和尚说起师父的事:化缘半生,积蓄了钱财,本当修庙,人老力单,想物色一个得力弟子,帮他完成宿愿。他想山中更是好藏身之所,说不定还能取一注财富,便细细打听师父的一生及其为人习性,便进山来了。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他对老和尚倒有了感情,以他的出身和阅历,他是从不相信世上有真心慈悲为怀的人,就是老和尚如此好心待他,他也将信将疑。以为老和尚守着一注财富,可能日夜担心。他来了,老和尚怕他不是老实人,所以才拿哄婴儿的手段,叫他洗煤煮秤锤,他内心便崛起了一种对抗心理:「道高一 尺,魔高一丈,我看你老和尚再有什么高招。」但现在老和尚为他送功德簿,一下打翻了他过去的全部思路。看来老和尚根本不是为防他窃财,倒是真心要教导他成为一名佛门弟子。 王安一路走,一路心绪不宁,平生第一次在取得财富后非但没有一丝快乐,反而情绪如此败坏。 天快亮的时候,他将要走出山丛了,他将桶里的钱财埋入一棵松树根下,挑着空桶,向城里走去。 今天城里乱哄哄的,人们交口传送着一件新闻,今日午时三刻将处斩江洋大盗。王安吃了一惊,这是谁顶替他做了冤死鬼呢? 王安买了几个烧饼,寻了一个茶馆,一边喝茶,一边吃饼,一边倾听茶馆里人们的谈话,他渐渐弄明白,被杀的是一个外地人氏,是来此地做生意,人们说他们常见他在街上来来往往,没想他就是江洋大盗。「他装的可真像。」人们说。 王安坐到快近午时,随着其他茶客去了刑场。 临刑的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早吓得瘫了。围观的人纷纷说,想不到英雄也这么怕死。 观众的话,顿时激出王安一个念头。 午时三刻,刽子手举起大刀的一剎那,临刑的年轻人忽然清醒过来,挣扎的将头一拧,拚命嚎叫了一声:「我冤枉啊──」 不等嚎叫完,刽子手手中的大刀便落下了,刀光闪处,一颗头便被一股红色的血水沖出数尺,落在地面打转。王安灵肉为之一震,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撞击,看着那颗头,眉目口鼻皆在遽动,那嘴碰上半截砖头,一口咬死,那砖便被咬碎。猛嚼几下,咯咯炸响,砖沫与鲜血便从嘴里喷出来。王安的潜意识,爆闪出一个念头:这本来是我的头... 几个月后,京城里,到处发现一则惊天动地的告示。告示盖有太守大印,上面只有两句话: 为保头顶乌纱帽,有意错杀假强盗。 接着有人报举,他们亲眼看见了朝廷要缉拿的大盗。有的还与他说过话。于是龙颜大怒,严惩了那一班负责缉捕大盗的官员,有杀头的、有充军的。又一轮缉捕行动,在举国上下舖开。 王安做了这一切,便赶到被冤杀的人家中。那人的祖父母尚在,另有两个男孩儿,长子还不足七岁。孙子死了,两位祖辈老人悲痛欲绝,卧床不起。冤死者的父亲病逝不久,母亲和媳妇镇日相对垂泪。天色黑尽时,王安敲开这家的门,自称是冤死者的生前好友。他留下一大笔金银,对死者的媳妇说: 「你苦一苦,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还有老人家,也要你替他尽孝。有何难处我会帮你的,今后,我会常来看看。」 然后王安便买了一副新木桶,赶至埋师父钱财的松树下,挖出钱财,装满两只木桶,向着大山说:「师父,我回来了。」 自那天看刑场杀人之后,王安的耳边和心间,整天迴荡着师父的声音,师父向他开示过的种种道理,彷彿镀了佛光,辉耀着他全部灵魂世界,一派光明灿烂。那天如果被杀的就是他,今日他盗得的所有财宝,还有什么意义?他取了师父一生辛辛苦苦乞化来的血汗资财,也将不知造化了哪个樵夫。想及师父的种种好处,望着桶上师父亲自送他的功德簿,他的两眼溢出泪花了。 「师父,我回来了!」王安对着大山轻轻地说:「我叫你老人家伤心了,我挑走..」「啊,桶!」 王安惊得几乎跳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师父没了桶,如何挑水喝?如此荒山野岭,何处再去找一只半只桶?没有水,师父如何生活?...王安浑身如同着了火,健步如飞。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师父...,王安走得汗流如雨,赶到庙门,便大叫一声:「师父!师父!」 王安撞开门,直奔师父住处。只见师父结跏趺坐着,寂然无声,师父的头上、脸上及身上,铺起厚厚的尘土。王安噗通跪下,泪水喷薄,哭叫一声:「师父,是我害了你。我来晚了!」王安哭了许久,对着师父说: 「师父,我不叫王安,我也并非坏人。我平生只取不义之财,未曾害过平民百姓。今日我反把您老人家害了。你是这世上万里挑一的好人。对我来说,您老人家是我遇见最慈悲的人。师父,我过去是人皈依,而心未皈依;今日我是人皈依,心也皈依。我发誓,我要把您老人家的心愿变成现实。我要把庙重建,建成世上最好的寺庙;我要为您老人家盖一个大殿,把您老人家的肉身供奉起来。今后,我若再生半丝异心,叫天诛地灭!天诛地灭!」 他取了扫帚,打扫里里外外。天黑了,点起油灯,想起走时写在墙上的几句话,满心愧疚。 他轻轻扫去墙上灰尘,却见他写的四句话下,师父又添了八句话: 煤炭能洗白,秤锤可煮烂, 苦海任遨游,回头方是岸。 煤炭能洗白,秤锤可煮烂, 随缘观自在,佛光照大千。 时间过了十三年,这里出现了一个庄严的佛寺,寺里一座大殿之中供奉着一尊肉身菩萨。另一个大殿中,却供着一面土墙,那墙上写着十六行字,最后的四行字是庙里住持不久前才写下的: 煤炭能洗白,秤锤可煮烂, 明月照彻时,王安非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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