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年8 月的一天，一架从美国飞来的波音767 客机，飞抵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上空，空中小姐那甜美的声音在广播里说：“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马上就要降落，请诸位系好安全带..”
    此时，在二等舱14C 号座位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乘客，提着一只小包站了起来。他走到前面的厕所里，迅速地穿上一件防弹背心，又小心地套上外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位中年乘客的机票上写的是化名，他的真名叫做贝尼尼奥·阿基诺。
    飞机在马尼拉国际机场安全降落后，通道门与机舱门接通开启了。三个穿军装的军人出现在门口，他们的目光在乘客中搜寻，还没有拿准谁是他们要找的人。
    阿基诺在通道中还没有走几步，他就被三个军人推向一个通向跑道的梯子。然后，很快其他一些保安人员堵住了机舱门，使机上的其他人无法走出。
    突然，一声清脆的槍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槍声。乘客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机窗向外张望，只见那位中年乘客已趴倒在跑道上，脑后的鲜血红了一大片。几步以外，，躺着另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机舱内有人悲痛欲绝地高叫着：“尼诺！”
    尼诺是贝尼尼奥·阿基诺的爱称。他是菲律宾前参议员，反对党 领袖，是现总统马科斯的政敌。
    1983 年8 月21 日，这位被马科斯判处死刑的政治家，不顾马科斯的公开威胁，结束了在美国的三年流亡生活，终于回到了祖国，谁料到，他刚刚踏上祖国的土地就离开了人世。
    阿基诺之死在马尼拉触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群众示威运动。在阿基诺下葬之日，200 万厌恶马科斯政权的菲律宾人跟着灵车，步行20 多公里去参加葬礼。整个马尼拉城像一座浓烟滚滚的活火山，到处有人高喊诅咒马科斯的口号。红衣大主教亲自为阿基诺做弥撒。晚上，成百上千的青少年冲向总统府——马拉坎南宫，向里面投掷石块和瓶子。警察向人群开槍，打死1 人，打伤74 人。
    为平息风暴，马科斯政府当即宣布：躺在阿基诺身边的那个人就是凶手，是他向阿基诺头部开槍后，被保安人员击毙。然而，几天过去了，却无人指出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星期后，当局才宣布凶手名叫加尔曼，说此人是一个为黑社会和颠覆分子卖命的杀手。加尔曼的家人随后也确认了尸体。但紧接着，加尔曼的家人就被空军拘留了。
    由于政府发表的声明漏洞百出，不免增加了人们对此案的疑惑。两名与阿基诺同机的日本记者，向外界揭露了惊人的内幕：有两个军人在槍响之前曾掏出了手槍，而阿基诺遇刺倒地时，加尔曼的手里却是空无一物。其中一人还宣称，他手中还掌握了某些令人信服的证据。
    日本记者的话像一枚炸弹，在菲律宾各界掀起了层层的波澜，成千上万的愤怒的群众自发地在大街小巷示威游行。仅一个月里，就有几十人在与警察的冲突中被打死，几百人被打伤。举国上下强烈要求查出真正的凶手，反对党 领导人 更进一步指出：“谁是凶手不是关键，关键是谁下达了扣动扳机的命令。”
    为了稳定局势，马科斯很快成立了以最高法院法官阿格拉瓦女士为首的5 人调查委员会。调查委员会一成立就受到了巨大压力，经常有人打匿名电话、写匿名信进行恫吓和威胁。一年时间里，调查委员会举行了183 次公开或秘密的听证会。出席作证的有193 人。阿基诺案件逐渐明朗化了，矛头毫不留情地指向了马科斯的军事当局。
    1985 年1 月，菲律宾检察院正式向法院控告武装部队参谋长贝尔等25 名军人及一名政府官员。1985 年2 月，法院正式受理此案。舆论界称此案是“本世纪菲律宾最大的案件”。不过，同军人作对，其危险系数是可想而知的。菲律宾的83 名现役将军中的65 人联名发表了一封公开信，重申他们对贝尔“不可动摇的信任与支持”。
    尽管许多持存正义感的人们，不顾来自各方面的恫吓，出庭作证，但法院在审理过程中，表现出明显的偏袒被告。1985 年12 月，法院正式作出判决，宣布贝尔及其他25 人无罪。外国新闻界称此案件是“菲律宾的水门事件”。
    马科斯政府自我包庇的行为，愈加激发人民群众的反政府活动，也壮大了反对党 的势力。全国民主 阵线领导的新人民游击队，则以武装斗争的形式打击马科斯政权。新人民军有正规部队一万五千多人，而且这支队伍每年还在不断扩大。菲律宾混乱的政治局面牵动了大洋彼岸的一根神经——美国开始不安了。
    美国在菲律宾有着重要的既得利益。当1898 年菲律宾摆脱西班牙400 年殖民统治时，又被美国占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军在菲律宾登陆，和当地游击队一道打败了日本侵略者。1946 年7 月4 日，菲律宾共和国正式成立。但美国仍在菲律宾拥有苏比克海军基地、克拉克空军基地。美国第七舰队主要停泊在这里。
    基地问题曾是马科斯与美国讨价还价的王牌，美国一直袒护马科斯。但马科斯实在不争气。美国人看到的是军事管制、反政府游行、愤怒的示威者和游击队不熄的战火。最令美国人感到震惊的，是阿基诺被杀和处莲凶杀案时，那一手遮天的全过程。有人认为这太丢美国人的脸了。有人认为美国花在菲律宾身上的钱太划不来了。
    美国中央情报局和五角大楼根据情报预测，马科斯政权已经岌岌可危。
    他们的结论是：马科斯由于“阿基诺案件”已人心丧尽了；新人民军力量不断加强，几年以后可能与政府军对峙；菲律宾军人士气低落，军风腐化，军费无保障，有些部队连衣服和鞋子都发不起。美国政府一再敦促马科斯在各方面实施改革，实行民主 化，缓解同反对党 的矛盾。
    然而，马科斯根本不买美国的帐，骂美国政府是个“不分敌我的多头怪兽”。最后不得不由里根总统亲自出面，他派特使去见马科斯，以“最后通牒”的态度，要求马科斯提前进行大选。
    这时期，菲律宾政治舞台上升起了一颗耀眼的新星，她就是被马科斯政权暗杀的阿基诺的夫人科拉松·阿基诺。曾有120 万人在一份请愿书上签名，要求她出面竞选总统。这时候，最大的反对党 统一民族民主 组织主席劳雷尔，决定和马种斯夫人统一行动。反对党 正式推出阿基诺夫人和劳雷尔任正、副总统候选人。
    自阿基诺被刺以来，菲律宾政局动荡，国家经济命脉都掌握在与马科斯关系密切的政治商人手里。舆论界称菲律宾的经济是“任人唯亲的资本主义经济”。
    马科斯的执政党 宣布提前大选后不久，民意测验表明，阿基诺夫人大大领先于马科斯。马科斯有些慌了。美国国务院对马科斯政府越来越失去信心，认为马科斯无法实现美国所期望的改革，他掌权的日子已经不长了。美国驻菲律宾大使警告马科斯：如他在总统竞选中作弊 ，将严重影响美菲关系。
    美国的一部分人开始揭马科斯的“老底”。国会议员索拉兹宣布：马科斯家族在美国至少拥有三亿五千万美元的财产，这些钱有可能是通过贪污美援等手段获取的。还有人根据美国军方文件揭露：马科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曾因诈骗钱财被逮捕过。马科斯对此极为愤怒，他指责这是“一些帝国主义分子”对菲律宾内政进行的“赤裸裸的干涉”。
    更令马科斯担忧的是，一向效忠他的武装部队内部，也出现了动摇的迹象。一位名叫圣蒂亚哥的上校青年军官，公开向记者宣布他支持阿基诺夫人——劳雷尔阵营的竟选。圣蒂亚哥是“军队改革运动派”的成员，其成员都是40 岁以下的青年军官，其中不少人是国防部官员，领导人 是国防部负责情报工作的菲格多瓦上校。据说他们的后台是武装部队副总参谋长拉莫斯。
    在竟选过程中，精力充沛的阿基诺夫人到处奔波演说；而病魔缠身的马科斯在电视演讲中，上气不接下气，像个重病号。气得他的夫人伊梅尔达几次训斥新闻部长失职，没有把马科斯的形象宣传好。在竞选中，还多次发生了暴徒袭击、暗杀阿基诺夫人支持者的事件，就连阿基诺夫人的教子也在一次路边伏击中被打死。
    2 月4 日晚，阿基诺夫人在马尼拉一个公园举行最后一次竞选集会。当她的汽车驶向公园时，有一百万人夹道欢呼，五颜六色的焰火冲向天空，汽车鸣喇叭助威，人们有节奏的高喊：“科丽——科丽——科丽——。”
    形成明显对照的是，在马科斯竞选集会上，尽管谁来参加集会就能吃到一份兔费午餐，还能领到一件红衬衫和5 美元现钞，但参加者仍寥寥无几。
    这一天对马科斯来说真是太不吉利了。马科斯刚走上讲台，大雨就倾盆而下，会场顿时騷动起来。虽然各个出口都有工作人员堵住，一些人还是放弃了吃免费午餐的便宜，冲出“包围圈”，溜之大吉。
    美国此刻也在为大选悄悄做好了准备。美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忽然增加了许多“工作人员”，据说还把许多“菲律宾通”紧急调来开展第一线的考察和调研。1 月底，美国太平洋第七舰队旗舰“蓝岭”号率超级航空母舰“企业”号和“中途岛”号进入苏比克湾。
    2 月7 日，大选正式开始。科拉松·阿基诺一大早在一个投票站投完票后，对一群记者说：“ 我希望在就职仪式上再看到你们。”
    150 英里之外，马科斯一家也乘坐直升飞机来到家乡的投票站投了票。
    他自信地说，如果我的优势少于300 万张票，我将很失望。
    美国总统里根派参谋员卢加尔为的官方观察组，到菲律宾监督选举过程。一个国际观察团 也来到马尼拉，他们当中有哥伦比亚前总统，美、英、加拿大的国会议员和社会党 国际的代表等。各国驻菲律宾使馆的外交 官也全部出动。此外，还有一千多名外国记者赶来采访这个国际瞩目的新闻事件。
    马科斯的竞选班子妄图操纵选举。马科斯知道如果实行真正的公开选举，他的政权必垮无疑。凡投马科斯票的人可以得到一张大钞票，许多人不予理会，照投科拉松·阿基诺的票，有的因此挨了一顿打，还有的挨了槍子儿。好多投票站里竟站着带槍的打手。
    投票结束，经电子计算机统计结果，阿基诺夫人已领先15 万张票。但选举委员会向大众公布的结果恰恰相反，是马科斯领先了15 万张。
    2 月15 日，菲律宾国民议会正式宣布：马科斯以多得14 万多张选票的优势击败科拉松·阿基诺。马科斯匆匆宣布将于2 月25 日举行就职仪式。他说这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为艰苦的战斗之一。议会的全体反对党 议员退出了国会大厅，抗议马科斯政府玩弄卑劣伎俩，使它成为菲律宾历史上“最污秽、最不体面和最带血腥味的选举”。
    阿基诸夫人第二天即举行了百万人集会。她说没有人还相信马科斯是总统了，因为他没有得到人民的选票。她随即号召举行全国性的罢工罢课，并呼吁军警们站在人民一边。天主教会的80 多名主教也联合签署一项声明，宣布支持阿基诺夫人，并号召教徒们用非暴力手段来积极抵制“邪恶的势力”。
    在一个天主教徒占85 ％的国家中，教会如此明显地干预政治，在菲律宾还是头一遭。这无疑是给马科斯政权又一沉重打击。
    军队改革运动的政治态度也明朗起来，他们在一份强硬的声明中谴责选举中的舞弊行为。他们敦促武装部队中的同事们，拒绝使用武力和暴力手段来对付无辜的、热爱自由 的同胞。
    马科斯宣布获胜后，除了苏联新任大使向马科斯递交 国书时，转达了苏联的祝贺外，没有一个国家对他的胜利表示祝贺。许多国家为选举中的舞弊行为和暴力所震惊，表示遗憾。一些驻菲大使还应召回国。日本和欧洲的一些国家还表示，如果菲律宾的局势继续动荡下去的话，将中断对菲律宾的援助。
    最引人注目的是美国总统特使哈比卜的到来，他在马尼拉逐一会见了马科斯、阿基诺夫人和军、政界的各位领导人 。会谈详情一直秘而不宣。据说哈比卜此行的使命是告诉阿基诺夫人和反对党 领袖们，马科斯的日子不长了；他将劝说马科斯及早把菲律宾的政权交 给新的领导人 。
    美国总统里根就菲律宾局势发表了一项声明。里根的助手对新闻界说：“现在不再是马科斯要不要离职，而是怎样离职，什么时候离职。”
    2 月19 日上午，哈比卜离开马尼拉前，又跟菲律宾国防部长恩里菜举行了70 分钟的会谈。这时，失去了美国后台老板支持的马科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他恳求哈比卜说：“你回去向里根总统提交 的报告是至关重要的，我要求你帮我澄清事实，说明真相。”
    哈比卜前脚刚走，菲律宾的局势后脚就风云突变，国防部长恩里莱和代总参谋长拉莫斯宣布：从现在起，脱离马科斯，支持阿基诺夫人，并要誓死战斗到底。他们呼吁军队“去做对国家有利的事”，并且否认他们进行的是一场政变，但又说：“我们将保卫自己，对付即将发生的进攻。”
    军队改革运动早就同阿基诺夫人建立了秘密的联系，还为她训练警卫人员。但是，表面上，他们尽力表现出军人不问政治的姿态。大选的结果使他们个个失望，于是便考虑积极的办法搞掉马科斯。他们甚至在马科斯的贴身警卫中发展了一批秘密成员。
    可是，老奸巨猾的马科斯也不是吃干饭的。大选伊始，他就派情报机构严密监视军队改革运动的动向。运动的主要成员担心，马科斯会在他夫人伊尔梅达的怂恿下采取镇压行动。果不其然，马科斯已签署了一项逮捕令，要使一批军政领导人 入狱。22 日清晨，一个令人恐怖的消息传来：贸易工业部队司令翁格平的15 名警卫被捕。翁格平的弟弟是阿基诺夫人的得力谋士之一。
    情况十分紧急，他们找到了国防部长恩里莱，原来恩里莱早就是军队改革运动的支持者。几天前恩里莱身边的一名上尉军官投奔反对党 ，引起马科斯的怀疑。恩里莱在出门时跟妻子交 待说：“我可能要被捕。”恩里莱首先要寻求支持。他连忙和代参谋长拉莫斯通了电话。拉莫斯表示将始终和他站在一起，恩里莱放心了。他又和红衣主教海梅·辛通了电话，红衣教主答应从现在起为恩里莱和他的事业做祈祷。
    不久，十几架直升飞机把军队改革运动成员和武器弹药运送到国防部大楼。
    几小时后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大声呼吁的马科斯。他要国防部部长恩里莱和代总参谋长拉莫斯停止愚蠢的行动，宣布主动投降。马科斯还宣布：已经粉碎了一起未遂政变。他说，约有三个营的部队串通了总统府侍卫官和警卫人员，准备袭击总统府等等。
    在国防部的四层楼楼顶上，架起了掩体。黑洞洞的楼道里架起的机关槍，对准了一个个楼梯口。大楼外面，反对马科斯的群众高呼口号，有人推来几辆推土机做路障，想用来阻止进攻国防部的队伍。但是，大楼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
    守在国防部大楼里的军人不过15O人，而仅马尼拉市就有1万5千武装精良、配有轻型坦克和装甲车的总统保安部队。此外，30英里外的陆军第二师正迅速向马尼拉集结。据说，这个师是马科斯专门用来防政变用的，从表面上看，兵变部队和马科斯部队的力量对比极为悬殊。马科斯说：“对付恩里莱等人，动用一下总统府卫队就绰绰有余了。”
    然而，国防部大楼里的军人越来越多，他们大都是些尉级和校级的年轻军官，有的军官还带着部队来了。接着，有的将级军官也来了。23日凌晨，国防部大楼里的军人已有近千人。由于国防部大楼易攻难守，兵变军人们决定转移到“联合警察司令部”的驻地克拉梅兵营。
    此时，马科斯通过无线电广播再次要求兵变领导人 投降，否则就要把他们消灭掉。他还声称自己要亲启率兵攻打他们。恩里莱嘲笑他说，他甚至不能把自己率领到厕所里去。因为马科斯年迈体衰。拉莫斯则回答说，让他们来试试吧。拉莫斯呼吁陆、海、空三军的主要指挥官到克拉梅兵营向他报到，接受指示。
    23日中午，马科斯的心腹、恢复原职的武装部队参谋长贝尔，命令塔蒂曼尔将军指挥的海军陆战队，出动坦克包围克拉梅兵营，战火一触即发。
    成千上万的人闻讯而来，把克拉梅兵营罚团 围住。他们在相距克拉梅两公里的地方用成排的汽车堵住道路，迫使坦克群停了下来。人们手拉手，一面唱歌一面喊反对马科斯的口号。他们当中还有天主教神父和修女。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对手无寸铁的人群，茫然不知所措。天快黑的时候，人们发现坦克调转方向开走了。
    拉莫斯将军感慨地说：“在菲律宾历史上，老百姓用自己身体来保护军队，这还是第一次。”
    23日平安地度过了。24日清晨，又有5架战斗直升飞机向军营扑来。难道马科斯动用了空中力量？由于克拉梅兵营没有防空武器，这几架直升飞机可以轻而易举地使兵营在几分钟内成为一片火海。人们焦虑地望着天空，只见这些直升飞机盘旋了一阵之后，降落到兵营的足球场上。原来是空军第15攻击大队的飞行员，来投奔兵变部队的。
    直升飞机的投奔，更增加了人们胜利的信心。拉莫斯立即命令一架直升飞机去袭击劳维尔军用机场。这架直升飞机发射的火箭摧毁了机场上停放的两架飞机。这一行动证明，兵变部队已经有能力袭击马尼拉的任何目标。
    傍晚时分，两架直升飞机再次出动，从海上方向，以极高的速度，极低的高度掠过总统府。直升飞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在心理上给马科斯以很大的打击。他斥责拉莫斯“吓得我的家人发抖”。总统府再也不安全了。
    贝尔下令城外所有的坦克向城里进发。然而这些坦克刚在马尼拉北面公路上前进了几公里，就遭到了直升飞机的阻击，几枚火箭使车队停止了行动。
    直升飞机向地面喊话，警告说：如果继续前进，就消灭你们！
    贝尔连遭挫折，懊丧已极，最后，他秘密命令陆军最精锐的部队——第一侦察突击团 向克拉梅进攻，然而，密令被泄漏了。拉莫斯奉劝这个团 官兵不要听从贝尔的指挥。结果，整团 的官兵倒戈，集体投向兵变部队。
    当天，马科斯在电视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此时，坐在他身旁的贝尔忘记了是在电视摄像机前，凑过来说：“总统先生，我们随时准备听候您的命令，歼灭他们..我们除了发动进攻，没有别的办法。”几乎全国的电视观众都清楚地听到了这段话。
    忽然，电视节目中断了。几小时后，当电视节目重播时，只见广播员满面春风地向观众宣布说：“这是电视台第一次自由 广播..电视台现在在人民手中。”
    到此为止，马科斯看来已永远失去镇压兵变的机会了。但在这以前，为什么迟迟不下决心向兵变部队开火呢？这是因为马科斯面临着来自美国的强大压力。事后才知道，马科斯更担心的是自己会像当年越南的吴庭艳那样，被人暗杀掉。他想确切地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离开时挨一槍？
    23 日下午，里根主持了国家安全会议，哈比卜直截了当他说：马科斯的时代结束了。国务卿舒尔茨说，恐怕没有一个人认为马科斯可以继续掌权。
    曾经一度坚决支持马科斯的里根，也接受了高级助手们的意见。但他补充说，我们将安排此人保持尊严地退休，他将不会流浪。
    里根致电马科斯，要求他不要以武力维持政权。接着里根又传递一个信息说，美国欢迎马科斯和他的亲信移居美国。白宫发言人宣布：如果马科斯仍一意孤行。美国将中断对菲律宾的军事援助。与此同时，国务院开始同马科斯在美国的代表，秘密谈判将马科斯安全接出菲律宾的计划。24 日清晨，马科斯在电话里听完美国的意图后，勃然大怒。生死关头，“老盟友”竟逼迫他弃权下马。他叫嚷着说：“伊梅尔达就在旁边，她不想走。”
    美国开始强硬起来。当天下午，白宫发表了总统声明：马科斯应该辞职。
    解决菲律宾的政治纷乱，只能通过向新政府和平交 权来实现。国家安全委员会还向贝尔发了电报，警告他“ 不要胡 来”，否则将丧失移居美国的待遇。
    阿基诺夫人宣布，她将在25 日宣誓就职菲律宾新总统。她于25 日上午来到了马尼拉郊外一家豪华的俱乐部里，在最高法院大法官提汉奇的主持下，宣誓就职。大厅里挤满了支持阿基诺夫人的各界名流。人群中有一个外国人格外引人注目，他是美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的一等秘书。
    电台实况转播了阿基诺夫人的就职仪式，阵阵欢呼声像一把把刀子，深深地刺痛着马科斯的心。中午，他自己也要宣誓就职。在总统府，他也举行了就职仪式。参加仪式的政府高级官员寥寥无几，就连副息统租总理都没来出席，礼毕，他和伊梅尔达走上陽台，向下面一批被动员来的支持者发表讲话。他挥动着拳头高喊：“无论我们面前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将克服！”他的夫人伊梅尔达则呜咽着发誓说，她要“为人民服务，直至最后一口气”。
    在下面听他们讲话的人，有谁能料到，此刻的马科斯夫妇正在做逃跑的打算呢？就职仪式一完，马科斯就打电话给恩里莱，要他保证他一家人出走的安全。
    这一天，在菲律宾共和国，是有史以来两个总统同时宣布就职。
    当天晚上9 点，马科斯夫妻携儿带女，和他的一些亲信们打点细软，匆匆钻进4 架直升飞机，飞往克拉克美国空军基地。
    “ 马科斯逃走了！”消息迅速传遍了马尼拉，人们像过节似的，挥动着双臂在街上狂奔。“我们胜利了”的欢呼声，到处都能听到。整个城市沸腾了。铜管号、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焰火，和像下雨一样耀眼的黄色纸屑交 相辉映。五千多人推开卫兵，冲进总统府。他们看见餐厅里还摆着吃了一半的丰盛晚饭，看见伊梅尔达的储藏室就像小型的百货商店，光是各种鞋子就有2000 双！看见总统和他妻子生活如此奢侈，一个个都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人们把伊梅尔达的油画像扔进金鱼池里。一个青年跳上总统办公桌，一拳击穿了墙上挂着的马科斯肖像，并且狠狠地说：“我真想杀死他！”
    直升飞机到达克拉克空军基地的时候，马科斯已是心力交 瘁。在用担架把他抬上飞机后，随后就做了身体检查。之后，他们一家路经关岛，被送到美国的夏威夷。
    美国海关发现，马科斯一行一共带来了300 多个箱子，里面有数百万美元现钞，50 磅金条和无数珍宝。
    马科斯当总统，每年的年薪只有几万美元，但他和他的家族，一直巧取豪夺，侵吞国家巨额财富，据说，马科斯的财富总数达上百亿美元，分别存放在世界各地，此外还有许多不动产，纽约有几幢摩天大楼就是他的。
    马科斯逃出菲律宾后，暗杀阿基诺案中的两名被告，愿意出来作证说：暗杀阿基诺的元凶就是马科斯夫妇。
    马拉卡南宫的新主人——科拉松·阿基诺夫人作为菲律宾共和国总统，踏上了一条全新的生活道路。她要得到对丈夫贝尼尼奥·阿基诺之死的公正处理，还要使千千万万在马科斯统治时候含冤而死的人，都得到昭雪。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1990 年9 月28 日，在马科斯逃离菲律宾四年半之后，庄严的法庭终于作出了公正的的判决。而刺杀阿基诺的元凶马科斯，忧病交 加，客死在异乡美国夏威夷。且死无葬身之地，菲律宾政府一直拒绝将他的尸体运回国内安葬。直到1993 年才被允许将他的尸体运回国内他的家乡安葬。
    （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