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河西走廊周边的卫拉特诸势力 康熙二十一至二十七年(1682-1688)间明朝遗民梁份(1641~1729)西游边陲,约在康熙三十年(1691年),著成地理书《秦边纪略》(原名《西陲今略》)一部。是书因“取材多出自实地考察,广询博访,考订沿革,议论得失,记载详解,为当时名士顾炎武、王源等所推崇” [1]。书中专门记述西夷即卫拉特人物事迹的《边疆西夷传》、《嘎尔旦传》和其它篇章以及自注中关乎河西走廊及周边卫拉特人游牧活动的信息“得悉其山川险要、部落游牧,及其强弱、多寡、离合之情,皆洞如观火矣” [2],为他书所绝无,对研究四卫拉特联盟后期历史,尤其是了解17世纪中后期卫拉特与河西走廊地区的关系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今天下可患者,独西夷也。西夷之患,必始西陲。”可谓是梁份对卫拉特与河西地区政治局势的时事评论[3]。与其同时代的顾祖禹(1631-1692)亦认为:“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4],表现出了明末清初的文人对西北时局的担忧。当时广大的漠南蒙古已归附清朝,唯有卫拉特蒙古雄踞西域,仍处强盛时期。准噶尔绰尔斯部的噶尔丹占领天山南北,率兵进入漠北喀尔喀,大有南下之势,清朝北部防线受到严重威胁。在河西地区,时有发生明朝遗民抗清斗争,局势不稳。结合当时河西走廊及周边众多卫拉特势力的分布情况,可知梁份等人的忧虑不无根据。 当时河西走廊及周边地区较大的卫拉特势力有:青海诸势力、噶尔丹反对派诸势力、噶尔丹属下势力和达赖喇嘛属下势力等等。他们分布于青海、西宁周边、嘉峪关外、安西州、肃州、甘州、凉州、庄浪以及居延海、贺兰山等地,或游牧于优良草场,或向当地居民索取赋税,或控制着东西交通要道。其中的主要人物有: 1、达赖黄台吉(dalai qung tayiji),名多尔济达赖巴图尔(dorji dalai baγatur)。顾实汗第六子,为青海右翼长,也为青海联盟盟长,《秦边纪略》有传。顾实汗去世前曾把青海地区作为家产(Omi)交给达赖黄台吉,达赖黄台吉又将其重新分配给了其他兄弟。据《秦边纪略》,其势力范围在青海、罕东卫、阿端卫、西宁附近的多巴、西川口、银塔寺(塔尔寺)、南川口等地。部众5000余人[5]。 2、麦力干黄台吉(mergen qung tayiji),顾实汗次子青海左翼长车臣鄂木布之子。继其父统领左翼,《秦边纪略》有传。势力范围在自西宁多巴至庄浪河(详见后述)。部众5000余人。 清政府晓谕达赖黄台吉(巴图鲁台吉)和车臣鄂木布(土谢图巴图鲁戴青),指责青海卫拉特多次“率番众掠内地”,提出“番夷在故明时,原属蒙古纳贡者,即归蒙古管辖。如为故明所属者,理应隶入中国为民”,“其汉人、蒙古所定居址与贸易隘要口,详加察核,照旧分定耕牧、毋得越境混扰”。不难看出,众番的纳贡问题和汉、蒙之间的定界问题成为双方矛盾的焦点。 三、纳贡的众番 据五世达赖喇嘛所撰西藏政治史《西藏王统记》记载,1642年2月25日,顾实汗击败卫藏统治者藏巴王。3月5日,“汗王即成为全藏三区(chol ka gsum)之王”[20]。至此,顾实汗成为“藏地所有木门人家王臣上下”,包括甘、青、康等整个藏区的统治者。顾实汗还专门发布了新的法律,成为卫拉特蒙古统治青藏高原的开端。不久,顾实汗又令六子达赖巴图尔统治青海、甘肃等所谓安多和康等绝大部分地区,将其余一部分藏区交予土尔扈特首领墨尔根吉农等掌握,而自己和长子支系则坐镇西藏本土,为藏王。蒙古统治者或是占居水草丰美的草场,或是以向藏区“番众”索取岁税——“添巴”[21],来实施其统治。 清朝虽提出“故明时,属蒙古纳贡者,即归蒙古管辖。如为故明所属者,理应隶入中国为民”的主张,但卫拉特蒙古进入青海、甘肃之后,事实上并没有真正出现过和明朝分管这里藏区的局面。部分番众顺从蒙古,形成蒙古与明朝分治藏区,是在卫拉特尚未南下之前的一个多世纪,即明正德四年(1509年),东蒙古亦卜剌、阿尔秃厮(鄂尔多斯)及后来的卜儿孩等首领率部占据并统治青海至喀尔喀部却图台吉进入青海地区时期的状况。为此,明经略郑洛曾向朝廷奏呈收复番族的计划[22],在万历十九年(1591年),郑洛曾“招回生熟番七万五千人,化为良族”[23]。清朝主张以前明时期的领属为准来分管藏区,目的在于打破当前由卫拉特蒙古实际控制河西走廊和河州等地藏区的局面。但是,上述1656年清帝的晓谕并未能阻止青海卫拉特继续进入河西、河州藏区的行为。加之被清朝允许收取税赋的藏族部落地处清朝管辖的农耕地区之间,且汉番杂居,所以蒙古统治者不得不取道清朝辖区。蒙古统治者也以向藏区收取税赋为借口深入清朝的城镇和农业区,时常发生争执和冲突。顺治十五年(1658年),根据石图、鼐格的调查,顺治皇帝再次给予青海卫拉特敕书,对青海卫拉特进出边内作了更具体的规定。《世祖实录》记载:
表(2)
[1]〔清〕梁份著,赵盛世、王子贞、陈希夷校注《秦边纪略》前言,青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9页。 [2] 李献廷《广阳杂记》卷二,中华书局,1957年,第16页。 [3]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21页(青海人民出版社校注本(1987年)页码,以下均同)。 [4] 《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三《甘肃镇》序言。 [5]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50-1,65,68-9, 74-5,78页,卷一《庄浪卫》第92页,卷四《肃州卫》第228页。 [6]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37,40, 44, 50, 59,62-3,72页,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6页。 [7]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1,136,138,卷三《甘州卫》第173,176-178,180,207页,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6页。 [8] 《亲征平定漠方略》卷一。 [9] 《秦边纪略》卷三《甘州卫》第188-189,213页, 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1,406页。 [10] 《秦边纪略》卷三《甘州卫》第189,213-215页,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1,421页。康熙皇帝消灭噶尔丹之后收复甘州地方黄番六千零七十九人,黑番一千一百六十九人,卫拉特官吏及所属一百七十九人(《亲征平定漠方略》卷三十)。 [11] 《秦边纪略》卷四《肃州卫》第228,236, 250页,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21页。 [12]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100,卷二《凉州卫》第122,124,147页, 卷三《甘州卫》196页, 卷五《宁夏卫》第293,298-300页。 [13] 《秦边纪略》卷四《肃州卫》第228,236,250页,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21页。 [14] 《秦边纪略》卷四《肃州卫》第228,236,251页。 [15] 《秦边纪略》卷四《肃州卫》第228,243,253页。 [16] 涉及这方面的研究有:杜常顺《简论1654年至1723年的青海和硕特蒙古》,载《青海社会科学》1990年第1期,第83-88页;(香港)马楚坚《青海归清的历史转折与突破》,载《清史研究》1993年,第2,55-67页;汤代佳《青海厄鲁特蒙古与清朝之早期关系述略》,载《青海民族研究》2001年,第2卷第3期,第58-61页;梁丽霞《西套厄鲁特蒙古归附清政府始末述略》,载《内蒙古大学学报》2003年,第5期;黑龙、成崇德《论清政府对西套蒙古问题的解决》,载《内蒙古大学学报》2006年,第5期,第13-17页等等。 [17]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抄录本《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顺治六年十月初七(史料来源:根据笔者1999年至2003年间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进行的史料调查。今《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汇编》(2003年12月)七卷本已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公开出版)。《世祖实录》顺治六年十月已丑条。 [18]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2页。 [19] 《世祖实录》,中华书局,1985年版,卷一〇三,順治十三年八月壬辰条。 [20] 五世达赖喇嘛著,刘立千译注《西藏王臣记》西藏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24页。全藏三区:根据藏文史籍《萨迦世系》记载,自上部阿里三围至索拉甲沃为法区;自索拉甲沃以下至黄河河曲以上为黑头人区;自黄河河曲以下至汉地白塔以上为良骥马区。对此,史籍之间的解释略有不同,实际上涵盖了整个藏族人聚居区。 [21] 《明史》卷三百三十《西域二》:岁時加馈曰添巴。《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51页:夷之征敛,若豆麦青稞、若牛羊驼马,但十分而取一,不及者不取也。岁一取之,谓之添巴。“添巴”,可能来源于藏语khral 'bab(税额)一词,蒙古语谓alba。 [22] 《西宁府新志》卷三十三《经略郑洛奏收复番族疏略》。 [23]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55页。 [24] 《世祖实录》卷一二二,顺治十五年十二月癸亥朔条。《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顺治十五年冬十一月三日。 [25] 《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康熙元年十一月七日。 [26] 在明清史籍,如《边政考》、《西宁卫志》、《西宁志》、《西宁府新志》、《明实录》、《甘州府志》、《肃州新志》、《重修甘州新志》、《辛卯侍行记》等中也能看到部分族名。 [27] 《圣祖实录》卷十二,康熙三年闰六月条。 [28] Ngag dbang blo bzang rgya mtsho’i rnam thar(bar cha), bod ljongs mi dmangs dpe skrun khang,1989,55页。陈庆英等译《五世达赖喇嘛传》中国藏学出版社,1997,中册,第618页。 [29] 《五世达赖喇嘛传》藏文中册第68页,汉译文中册第626-627页。 [30] Dbal mang pa'0i ta dkon mchog rgyal mtshan,Rgyal bod hor sog gi lo rgyus nyung dur brjod pa byis pa ’jug pa’i ’bab stegs bzhugs so,mtsho sngon mi rigs dpe skrun khang,1990,第176页。贡巴才让译《汉蒙藏史略》青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65页。 [31] 《圣祖实录》巻二四,康煕六年冬十月丙申条。 [32] 五世达赖喇嘛自传藏文中册第242页,汉译本中册第740页。 [33] 《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十年六月五日(史料来源:根据笔者1999年至2003年间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进行的史料调查。今《清内阁蒙古堂档》(2005年12月)二十二卷本已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公开出版)。 [34] 本译文参考了《清初五世达赖喇嘛档案史料选编》(中国第一歴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藏学出版社2000年,第67-68页。 [35] 孟森《清国史所无之吴三桂叛时汉蒙文敕谕跋》,载孟森著《明清史论著集刊》(下册)中华书局,1959年,第480页。 [36] 《圣祖实录》卷五四,康熙十四年四月乙卯条。 [37] 《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季永海等翻译点校《年羹尧满汉奏折译编》康熙五十八年正月十三日《预备进藏兵数折》,天津古籍出版社,1995,第203页。 [38] 《亲征平定漠方略》卷一。 [39]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现存清代内阁大库原藏明清档案》,B21337,《康熙十四年十一月二日议政王贝勒大臣题议覆靖逆将军张勇仍守巩昌提督陈福会兵速取平凉》。《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十四年四月十二日,二十四日。 [40] 《圣祖实录》卷五四,康熙十四年四月乙卯条。 [41] 《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十四年七月四日。 [42]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3页。 [43]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4页。 [44] 《亲征朔漠方略》卷一。 [45]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3页。 [46] 《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十八年四月初四日。 [47] 与《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十八年初夏四月初二日文相对应。 [48]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3页。 [49] 《圣祖实录》卷一一三,康熙二十二年十二月癸丑条。 [50] 《清内阁蒙古堂档》康熙二十四年春二月初七日。 [51]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2-403页。 [52] 《秦边纪略》卷一《庄浪卫》第94页。 [53] 《秦边纪略》卷一《庄浪卫》第94页。 [54]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6页。 [55]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79页。 [56] 《秦边纪略》卷一《庄浪卫》第94页。 [57]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55页。 [58]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54页。 [59]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7页。 [60]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55页。 [61]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57页。 [62]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78-79页。 [63]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3页。 [64]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69页。 [65]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63页。 [66] 《秦边纪略》卷一《凉州卫》第122页。 [67] 《秦边纪略》卷四《肃州卫》第228页。 [68]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81页。 [69] 《秦边纪略》卷一《庄浪卫》第98页。 [70]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39页。 [71]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54页。 [72]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33页。 [73]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1-122页。 [74] 《秦边纪略》卷六《近疆西夷传》第403页。 [75]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69页。 [76] 《秦边纪略》卷五《宁夏卫》第312页。 [77] 《秦边纪略》卷六《嘎尔旦传》第422页。 [78]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30页。 [79]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56页。 [80]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33页。 [81] 《秦边纪略》卷三《甘州卫》第176-177页。 [82] 《秦边纪略》卷一《西宁卫》第76页。 [83]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7页。 [84] 《秦边纪略》卷一《庄浪卫》第92页。 [85] 《秦边纪略》卷二《凉州卫》第121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