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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琬使西域

http://www.newdu.com 2017-11-03 中国边疆网 李方 参加讨论

    西晋永嘉丧乱后,西域一直与中原王朝隔绝。太延二年(435),北魏派董琬等人出使西域,标志着中原王朝重新开通西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值得重视。
    一,董琬出使西域的背景
    北魏是公元386年鲜卑族拓拔氏建立的政权。其政权建立之初,正值中原分裂动荡的十六国时期。其第一代君主太祖道武帝拓拔珪和第二代君主太宗明元帝拓拔嗣忙于入主中原、消灭敌国、巩固政权,无暇顾及西域。《魏书•西域传》记载,拓拔珪时有司曾“奏依汉氏故事,请通西域”,以“振威德于荒外,又可致奇货于天府”,而“太祖曰:‘汉氏不保境安人,乃远开西域,使海内虚耗,何利之有?今若通之,前弊复加百姓矣。’遂不从。历太宗世,竟不招纳。”拓拔珪认为远通西域将虚耗海内、加重百姓负担、而无益于国家,拒绝开通西域,这种情况至拓拔嗣而不改。
    北魏第三代君主世祖太武帝拓拔焘执政以后,情况才发生根本的变化。拓拔焘继位之初仍然实行不通西域的政策,当时他认为:“西域汉世虽通,有求则卑辞而来,无欲则骄慢王命,此其自知绝远,大兵不可至故也。若报使往来,终无所益。”[1]他之所以如是说是因为其时北魏虽然已经强大,但仍然面临着众多劲敌:北方草原上有强悍的柔然汗国;西面有匈奴赫连氏建立的夏国和卢水胡沮渠氏建立的北凉政权;西南有鲜卑族建立的吐谷浑;东面有汉人冯跋建立的北燕;南面则有汉族建立的东晋南朝。柔然、大夏、北凉、吐谷浑、北燕、南朝刘宋这几个政权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北魏,[2]在这种分裂割据、反北魏政治联盟存在的情况下,与西域通使往来不仅不太现实,而且对于北魏来说益处不大。因此,拓拔焘首先致力于统一中原地区的事业。
    始光元年(424),拓拔焘继位后第二年即开始主动对柔然发起进攻(在此之前,北魏基本上处于防御状态)。神鹿二年(429),拓拔焘亲率大军大败柔然,降服柔然三十多万家。从此,柔然主要势力退居漠北。柔然可汗大檀发疾死,继其位的大檀之子吳提(号敕连可汗)开始主动与北魏修好。神四年(431)遣使朝献。北魏厚待之,延和三年(434)二月,拓拔焘将西海公主嫁于吴提,并娶吳提之妹為夫人(后進為左昭儀),双方接为和亲关系,北魏北面的威胁暂时解除了。始光三年至神鏖元年(426—428),北魏又用三年时间打败夏国,占领其国都统万和南都长安等地。神四年(431),又消灭夏国平凉的残余势力,占据关中广大地区。延和元年至太延二年(432—436),北魏再用五年时间消灭北燕,辽河流域的广大地区亦归北魏所有。至此,中原只有北凉政权还未消灭,而北凉主沮渠蒙逊为了自保,主动臣服于北魏,频繁遣使朝贡。神鏖三年(430),沮渠蒙逊遣使朝贡上表称:“臣历观符瑞,候察天时,未有过于皇魏,踰于陛下。”自称“冀终余年,凭倚皇极。”[3]极尽恭顺之能事,神四年(431)又遣子安周入侍。拓拔焘于是遣兼太常李顺持节拜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纳北凉为臣属。
    拓拔焘用十数年时间基本结束了北方分裂割据的局面。北魏在中原取得的胜利极大地吸引了西域诸国,“魏德益以远闻”,[4]诸国纷纷主动遣使北魏。车师前国最早归附北魏。《魏书•车伊洛传》载,车伊洛“世为东境部落帅,恒修职贡。世祖录其诚款,延和中授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赐绢一百匹,绵一百斤,绣衣一具,金带靴帽。”由于车师前国王车伊洛主动入贡,“恒修职贡”,北魏君主拓拔焘在延和年间(432—434)授车伊洛为平西将军,又封前部王,赏赐并厚。太延元年(435),更多西域城郭国遣使北魏。据《魏书•世祖本纪》记载,其年二月,车师前国遣使北魏,此外,还有焉耆等国主动入贡北魏。同年六月,又有鄯善国遣使北魏。七月,还有粟特国朝贡北魏。
    在北方基本统一的形势下和西域诸国主动归附的情况下,北魏终于转变对西域的政策,开始积极经营西域。应该指出的是,北魏积极经营西域,除了客观条件成熟和西域诸国的主动要求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防范柔然和北凉的反叛,为北方的完全统一作好战略准备。
    柔然其时虽然修好于北魏,但只是暂时现象,是柔然受到北魏重挫后,寻求喘息之机的举措,一遇机会,柔然还会与北魏重开战端。柔然十分重视西域的经营,始终将西域视作与北魏较量的战略后方。柔然势力最初达于西域,大约是在大檀可汗在位期间(414—429)。西凉被北凉消灭后其王室后裔李宝及舅唐契兄弟逃到伊吾(今新疆哈密),北魏泰常六年(421),唐契被柔然立为伊吾王,[5]即说明其时柔然已经控制了西域东部。神二年(429),柔然在北方草原上遭到北魏的重创之后,更将西域作为发展的重点。《通典•边防十二》记载,柔然辖境东达朝鲜,北渡沙漠,南临大碛,西抵焉耆之北,说明天山以北准葛尔盆地已为柔然的势力范围。《宋书• 芮芮传》载,“芮芮一号大檀,又号檀檀,……与中国亢礼,西域诸国焉耆、鄯善、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说明天山以南诸城国也受柔然的控制。[6]一旦柔然借助西域的力量卷土重来,将是北魏最大的威胁。北方草原上游牧民族势力与西域勾结是中原王朝的最大威胁,这一点在西汉时已昭然于世,汉武帝对这个问题有清醒的认识,因此才有“凿空西域”之举。时至北魏,情况依然如此,只不过西汉时北方草原上的强大游牧势力是匈奴,北魏时是柔然而已。事实上,北魏通西域,首先遇到的最大阻力便是柔然。
    北凉政权地处河西走廊,扼丝绸之路中段的交通,其时虽然臣服于北魏,但只是表面现象。北凉为了称霸河西和西域,实际上在暗中积极扩大自己的势力。泰常六年(421),沮渠蒙逊灭李氏西凉政权后,北凉不但将河陇地区占为己有(吐谷浑占据陇西部分地区除外),而且将西域的部分地方也占为己有。有必要说明的是,西域自西晋丧乱之后,基本上由前秦及河西“五凉政权”轮流控制。前凉设西域长史府管辖西域诸城郭国(龟兹、焉耆、于阗、疏勒、鄯善、高昌),并在高昌设郡县。376年前凉灭亡后,前秦统治了西域的部分地方(高昌,鄯善、车师前部)。383年前秦灭亡后,385年建立的后凉在西域设西域大都护。397年,北凉从后凉分裂出来后,又取代后凉对西域的统治,将势力扩展到高昌。400年,西凉从北凉中分裂出来后,又“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7]将西域纳入其统治之下。西凉王李暠义熙三年(407)上表东晋,自称“制御西域,管辖万里”,“西招城郭之兵”,[8]可以为证。421年西凉灭亡,“于是西域诸国皆请(诣)口口(蒙逊)称臣朝贡。”[9]北凉又接管了西凉在西域的统治。[10]
    北凉与柔然的关系非同一般。柔然从429年左右开始遣使南朝健康(今南京),即借道北凉的酒泉、张掖。北魏拓拔焘指责柔然与北凉等组成了一个反对北魏的政治联盟,也反映了北凉与柔然之间的这种关系。北凉坐大或勾结柔然对付北魏,对北魏来说,也是很大的威胁。因此,北魏必须开通西域, 一来可以切断柔然与西域“后院”的联系,二来可以从东西两方面形成对北凉的夹攻之势。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北魏太延年间(435—440)终于决定开通西域。
    二,董琬等出使西域的经过及收获
    太延元年(435)五月,北魏派遣行人王恩生、许纲等二十人出使西域,一方面回访遣使朝贡的车师、焉耆、鄯善、粟特等国,一方面宣威招抚西域。不过,这一次北魏通使西域没有成功。王恩生等人刚渡流沙,就遭到柔然的拘禁,其使团几经斗争才回归中原。北魏未能实现通使西域的目的。但柔然的阻扰并不能阻挡北魏的决心,也不能阻挡西域小国与北魏交通的决心。
    太延二年(435)八月,北魏再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人出使西域。董琬一行携带了大量金银和丝绸,用以招引西域诸国。这次使团获得了极大成功。使团首先到达西域南道的鄯善。此后,董琬等“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11]此九国究竟指哪几国,不详。有可能指《魏书•西域传》所谓“太延中,魏德益以远闻,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盘陀、鄯善、焉耆、车师、粟特诸国王始遣使来献”的九国,也可能只是西域诸国的泛称。[12]董琬等人出鄯善后又北行,到达伊犁河流域的乌孙国。乌孙国王告诉使者,“传闻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称臣致贡,但患其路无由耳。今使君等既到此,可往二国,副其慕仰之诚。”[13]破洛那在今费尔干那,者舌在今塔什干。此二国皆希望与北魏通商往来,称臣致贡。于是,董琬、高明等人分作两拨,分别由乌孙国的导译陪同,前往破洛那和者舌,招抚二国。董琬、高明等人成功地开通了西域。据记载,董琬等人东还时,西域诸国跟随使团朝贡的有十六国之多。
    董琬等人出使西域的收获很大:一是建立了西域与北魏的朝贡宗藩关系。如前所述,董琬等人东还时,西域有十六个小国随团入朝北魏,“自后相继而来,不间于岁,国使亦数十辈矣。”[14]如太延三年(437)三月,龟兹、悦般、焉耆、车师、粟特、疏勒、乌孙、渴盘陀、鄯善诸国各遣使朝献。十月,破洛那、者舌国各遣使朝献,奉汗血马。太延四年春三月,鄯善王弟素延耆来朝。太延五年四月,鄯善、龟兹、疏勒、焉耆诸国遣使朝献。北魏也遣使西域。太延五年(439)三月,北魏即遣使者四辈出使西域。有学者统计了魏太武帝太延元年至魏孝武帝永熙元年(435—532)期间西域诸国朝贡的次数:疏勒16次,厌达15次,高昌14次,于阗、悉万斤各12次,波斯11次,粟特、渴搫陀各8次,鄯善、破洛那各6次,高车、悉居半各5次,焉耆4次。[15]平均每年都有西域小国向北魏朝贡,有时一年数国来朝,有时一国一年数次来朝。这里面虽然包含了北魏退出西域后的朝献次数,但这个统计数字也能反映董琬通西域后,北魏在西域的影响。
    董琬等人出使西域的另一收获,就是将沿途考察到的西域情报带回北魏。据董琬等报告,西域可分为四个区域:一是流沙(主要指今甘肃敦煌玉门至新疆罗布泊之间的沙漠地区)以西至帕米尔以东的地区,即今塔里木盆地及今新疆天山以北地区。这个区域大体属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势力范围;二是兴都库什山以西到地中海以东地区。这个地区主要属于波斯的势力范围;三是塔什干以南至月氏以北地区,包括索格底亚那、吐火罗斯坦和印度西北的部分地区。这个地区是介于波斯与北方游牧民族势力范围之间的缓冲地区;四是黑海以南,以意大利半岛为中心的地中海地区。这里属于罗马帝国及其势力范围。
    据董琬报告,通往西域的道路有四条:出敦煌玉门,渡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为一道;自玉门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为一道;从莎车西行一百里至葱岭,葱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为一道;自莎车西南五百里葱岭,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为一道。
    董琬又报告,西域自汉武时五十国,后稍相并。至北魏太延中,为十六国。这十六国究竟指哪十六国,学者们的看法有歧义,但可以确认今新疆天山以南有鄯善、且末、于阗、疏勒、龟兹、焉耆、车师等国,天山以北有乌孙、悦般等国。
    董琬的报告增进了北魏对西域乃至世界的了解,有助于北魏制定全面的战略规划。而且,对于今天我们了解当时西域的情况也有裨益。
    三,董琬出使后西域形势的发展及北魏的对策
    董琬出使后,西域形势有所发展变化,主要表现在柔然和北凉与北魏争夺西域的鄯善、焉耆、龟兹、悦般、车师前部、高昌、于阗等方面。北魏的政策是坚决打击背叛者,打击阻碍西域交通的政权,维护北魏在西域的统治。北魏在西域的统治方式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与西域诸国通使往来,西域诸国称臣朝贡;第二阶段则发展到军事占领、直接管辖西域小国。不过,到了5世纪70年代以后,由于种种原因,北魏逐渐退出西域。
    董琬通西域之后,首先阻碍北魏与西域往来的是柔然和北凉政权。柔然闻北魏通西域后,立即与北魏断绝了和好关系,于太延二年(436)“絕和犯塞”。[16]北魏遣使西域,由于流沙难行,常诏北凉沮渠牧犍遣使护送。牧犍开始尚奉诏送行,以后由于柔然的教唆和破坏,也发生了变化。柔然遣使对北凉说:“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禽其长弟乐平王丕。”[17]意北魏大势已去,而柔然势盛,鼓动北凉叛叛北魏,依附自己;柔然又遣使遍告西域诸国,称:“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恭奉。”北凉沮渠牧犍早有异心,闻之大喜,从此怠慢北魏,阻隔交通。西域诸国亦有贰于北魏者。为了维护北魏的统治,树威西域,太延五年(439),北魏决定讨伐北凉。拓拔焘诏书指责沮渠牧犍:“外从正朔,内不舍僭”;“既荷王爵,又受伪官(接受刘宋封号),取两端之荣,邀不二之宠”;“知朝廷志在怀远,固违圣略,切税商胡,以断行旅”;“北托叛虏(柔然),南引仇池,凭援谷(吐谷浑)军,提挈为奸”;“欣敌之全,幸我之败,侮慢王人,供不以礼”;“备防王人,候守关要,有如寇雠”等十二条罪状。[18]谴责北凉外奉北魏正朔,内却勾结刘宋、柔然和吐谷浑,阻塞西域交通,背叛北魏。六月,拓拔焘亲自率军伐北凉。北凉求救于柔然。柔然出兵骚扰北魏京城,以期收“围魏救赵”之效。拓拔焘伐北凉前曾说:“蠕蠕吴提与牧犍连和,今闻朕征凉州,必来犯塞。”因此早有准备,柔然没有得逞。七月,北魏围姑臧,九月,沮渠牧犍投降。北凉政权灭亡。北魏扫清了河西走廊上阻塞西域交通的障碍,并完成了北方中原地区的统一。
    鄯善国(今新疆若羌)也是北魏交通西域的障碍。鄯善处于西域南道的东端,北凉的灭亡,引起它极大的不安。其王认为,“唇亡齿寒,自然之道也,今武威为魏所灭,次及我也。若通其使人,知我国事,取亡必近,不如绝之,可以支久”。[19]于是断绝了与北魏的交往,并且阻塞西域南道交通达数年之久。但鄯善背离北魏不仅未使之自立“支久”,反而加速了它的灭亡。不过,首先造成它灭亡的不是北魏,而是北凉流亡政权。北凉政权被北魏消灭后,沮渠牧犍之弟无讳欲以鄯善为根据地,东山再起,太平真君二年(441),遣其弟安周击鄯善。鄯善王比龙计无所出,欲投降,适逢北魏使者自天竺、罽宾还,劝比龙积极抵抗。鄯善在北魏使者的支持下,击退沮渠安周的进攻,安周仅占鄯善东境若干地方。但一年以后即太平真君三年(442)四月,沮渠无讳率万余人弃敦煌来投沮渠安周,比龙又惧,率众西奔且末,其世子投降安周,北凉流亡政权还是占领了鄯善。北凉流亡政权于同年九月又占领高昌,并将重心移至高昌,但仍控制鄯善。鄯善实行剽劫使者,阻隔北魏交通的政策。为了保卫董琬通使西域的成果,太平真君六年(445),世祖拓拔焘诏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讨鄯善。度归以轻骑五千渡流沙,至鄯善境,令吏卒不得侵掠其人畜,鄯善人感动,边守主动投降,其王真达亦出降。度归留军屯守鄯善,送真达至北魏都城平城。太平真君九年(448)五月,北魏委任韩拔为假节、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镇守鄯善,赋役其人,比之郡县。
    焉耆也阻隔北魏的交通。焉耆恃地多险,常剽劫朝贡北魏的使者。焉耆敢于公开与中原王朝为敌,也与柔然有关。如前所述,柔然曾策动西域诸国背叛北魏,焉耆应是被策动者之一。焉耆听信了柔然的传言,以为柔然可以为后盾,而北魏不足为惧,因此公开背叛北魏。北魏决定征伐之。拓拔焘令成周公万度归率军出征。北魏的这次军事行动,得到西域其它国的支持,车师前国王车伊洛和寄居在车师前国的西凉遗民唐和奉诏,率兵协助万度归讨焉耆。太平真君九年(448)九月,度归进入焉耆东界,拔其左回、尉犁二城,又破其都城员渠。焉耆王鸠尸卑那逃奔龟兹。
    焉耆王是龟兹王的女婿,龟兹王厚待之。拓拔焘诏万度归率一千骑追至龟兹,龟兹王遣三千兵迎战,度归大败之,获驼马而还。度归留唐和镇焉耆,唐和斩谋反的柳驴戍主乙直伽。史称“由是诸胡咸服,西域复平”。[20]
    西域悦般国也配合北魏对柔然的斗争。太平真君九年(448)八月,悦般遣使北魏,建议与北魏联手,从东西两方合击柔然。拓拔焘欣然同意,遣淮南王拓拔他为先锋,与悦般共击柔然,取得胜利。
    北魏三次出兵,分别消灭了与中原王朝为敌的北凉、鄯善和焉耆政权(龟兹未灭,仅受到惩罚)。为了巩固胜利的成果,北魏在鄯善和焉耆地区分别设置了军镇,直接管辖鄯善、且末和焉耆等地。按军镇是北魏管理地方的一种军政机构。北魏有四种统治地方的制度:州郡县制、领民酋长制、护军制和军镇制。州郡县制承汉制而来,一般用于治汉民;领民酋长制为鲜卑族旧俗,用以治鲜卑族;护军制用于汉人以外的被征服民族;而军镇则是普遍推行于全国各地各民族的机构,是北魏地方统治中最重要的制度。北魏在鄯善、焉耆设军镇,就是这种地方统治制度推行到西域的体现。“镇之种类约有二别:或设于全不立州郡之地;或设于州郡治所,易言之,即州郡与镇并立于一地。前者镇将兼理军民政务;后者则镇将绾军而刺史治民,然多以镇将兼刺史之任。”[21]。这两种军镇,如果说后一种军镇与州郡并立,由于分工的关系,致使这种军镇更侧重于军事的话,那么前一种军镇军民兼治,由于合署的原因,致使这种军镇更具有郡县的性质。鄯善和焉耆镇皆属于前一种军镇,即军镇兼理军民政务的类型。《魏书•西域传》载鄯善镇“赋役其人,比之郡县”,即表明了此军镇类似于郡县的性质。当然,这种类型的军镇实际上军事防御的责任更大于民政的职责。北魏前期,“州镇并称,而论其实,镇之地位远在州上。”[22]鄯善镇、焉耆镇的地位是很高的。军镇之下有戍,与县平级。就目前所知,焉耆镇下即有柳驴戍。镇戍的官员一般来说有上千人。镇有都大将、都将、大将、将、副都将、副将、监军、长史、司马、录事、仓曹中兵、参军事、铠曹行参军、市长、仓督、省事、户曹史、外兵史等职,戍有戍主、戍副、掾、队主等。西域军镇的设立,标志着鄯善和焉耆历史上第一次以郡县的地位隶属于中原王朝;也标志着北魏统治西域的手段,从报使往来、称臣朝贡的第一阶段,发展到军事占领、直接管辖的第二阶段。
    北魏在伊吾、高昌和车师前部也与柔然、北凉流亡政权展开了争夺斗争。这种斗争更为复杂和持久,北魏势力既有胜利,也有失败。
    如前所述,西凉残余势力李宝、唐和、唐契率众避难到伊吾,得到柔然的庇护。北凉放弃敦煌,避难到鄯善后,敦煌空虚,李宝乘机返回敦煌,投诚北魏,寻求保护。太平真君三年(442),柔然为了惩罚背叛者,攻击留守在伊吾的唐契、唐和兄弟。唐氏兄弟拥众西趋高昌。自署高昌太守阚爽一面向柔然求救,一面向占据鄯善的北凉流亡政权沮渠无讳诈降求援。唐和攻克高昌横截城,斩安周兄子树,又克高宁、白力二城,斩其戍主,并遣使向北魏表状。拓拔焘嘉其诚款。然而,柔然遣部帅阿若率骑讨唐氏兄弟,唐氏兄弟在柔然与阚爽的夹攻下终败,唐契战死,唐和率众向西逃奔到车师前国。无讳北上至高昌,战事已结束,阚爽拒绝无讳,无讳遂破高昌。阚爽逃难到柔然。这一轮斗争,代表北魏势力的唐和等人虽然取得局部胜利,但北凉流亡政权终究获胜,柔然也没有得手。
    北凉流亡政权占据高昌以后,继续执行反对北魏、阻隔交通的政策。车师前国王车伊洛“规欲归阙,沮渠无讳断路”,[23]无法与北魏通好;唐和欲与少主李宝会合,也无路东归。因此,车伊洛、唐和联手攻沮渠安周,大破之,斩首三百。车伊洛分化瓦解北凉势力也获得成功:时无讳卒,其弟天周夺无讳子乾寿兵,伊洛前后遣使招喻,乾寿等率户五百余家来降,伊洛把他们都送到北魏京师平城。伊洛又招喻流落在高昌的西凉李宝弟钦等五十余人,送诣敦煌。这一轮斗争,北魏势力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太平真君九年(448)北魏伐焉耆,车伊洛与唐和都参加了北魏的讨伐行动。《魏书•车伊洛传》载:“(车伊洛)又率部众二千人伐高昌(实为焉耆之误),讨破焉耆东关七城,虏获男女二百人,驼千头,马千匹。以金一百斤奉献。”为北魏平焉耆立了大功。但是,北凉流亡政权乘其空虚,招引柔然围攻车师前国,车伊洛之子歇虽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并抵制了他们的诱惑(北凉与柔然遣使谓:“尔父已投大魏,尔速归首,当赐尔爵号。”[24]但终因力量悬殊而失国。伊洛收集遗散一千余家,归附焉耆镇。从此(即太平真君十一年,公元450年),车师前国被高昌兼并。车师前国自西汉中期建立,至此已有500多年的历史。车师前国的灭亡,对于北魏经营西域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车师前国是北魏势力在西域的代表,是最忠实于北魏的西域城郭国。车师前国失国后,遗民得到北魏的照顾。车伊洛在焉耆乏粮,遣使上书称“思归天阙,幸垂赈救”,拓拔焘“于是下诏抚慰之,开焉耆仓给之”。[25]正平元年(451),北魏诏伊洛子歇携弟波利等十余人赴北魏都城平城。正平二年(452),又诏伊洛赴平城,赐妻妾、奴婢、田宅、牛羊,拜上将军,王如故。而北凉虽然兼并了车师前国,扩大了高昌的领土范围,但在北魏和平元年(460),却被柔然灭亡,沮渠安周被杀。柔然另立阚伯周为高昌王,开始了柔然控制高昌王国的时期。
    北魏大约从5世纪70 年代逐渐退出西域。皇兴四年(470),于阗遣使向北魏求救,称“西方诸国,今皆已属蠕蠕。奴世奉大国,至今无异。今蠕蠕军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献,遥望救援。” 而北魏公卿皆认为,:“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之性,惟习野掠,不能攻城,若为所拒,当已旋矣。虽欲遣师,势无所及。”献文帝拓拔弘因此以“去汝遐阻,虽复遣援,不救当时之急”为由,不救于阗,仅仅空头许诺“朕今练甲养卒,一二岁间当躬率猛将,为汝除患,汝其谨警候以待大举。”[26]实际上再也未出兵西域。不仅如此,北魏还于延兴三年(473)左右废鄯善、焉耆二镇,将鄯善镇改置于今青海乐都。[27]柔然在5世纪70年代势力已达于阗以西,北魏势力撤出西域后,柔然在西域的势力更达到了顶峰。
    北魏之所以退出西域,大约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北魏所处的环境。北魏虽然统一了中原,但未统一中国全部领土,北魏实际上仍处于南北夹击的处境中,北边仍有柔然的骚扰,南面则有南朝的对峙。北魏的军事力量不得不主要设在南北两边,以防御柔然和南朝,而西边的西域则退居次要地位。北魏在西域短时期用兵是可以的,但长时期维持军事统治则力不从心。中国历史上真正能长久有效统治西域的,都是统一王朝,如汉朝、唐朝、元朝和清朝。《魏书•西域传》末“史臣曰:西域虽通魏氏,而中原始平,天子方以混一为心,未遑征伐。其信使往来,深得羇縻勿绝之道耳。”即指明北魏的主要任务是统一南北,“以混一为心”,北魏统治西域的手段主要是“信使往来”,羁縻勿绝。《魏书》的这种评价,应该说是对北魏西域政策的总体性概括,如前所述,北魏在拓拔焘时代还是运用了武力的。
    另一个原因应是朝廷最高集团的斗争和统治者的更迭。5世纪70年代,北魏最高统治集团的内部斗争加剧。和平六年(465)五月,拓拔弘即皇帝位,是为显祖献文帝,文成文明皇后尊为皇太后。时“丞相乙浑谋逆,显祖年十二,居于谅闇,太后密定大策,谋浑,遂临朝听政。”[28]冯太后临朝听政的时间很短,因躬亲抚养太子拓拔宏(孝文帝),而还政于拓拔弘。拓拔弘虽然年少,却身手不凡,天安元年(466),亲自率兵争夺南朝控制的淮河以北、黄河以南广大地区,皇兴三年(469)大获全胜,将北魏的领土扩大到传统的南北分界线,彻底占领了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北方地区,成为中国政治核心的领袖,而使南朝沦为地方性政权。拓拔弘的成就,使退位不久但仍野心勃勃的文明太后冯氏感到不满和失意,而拓拔弘诛杀文明太后冯氏的内宠李奕,更使这种矛盾冲突尖锐起来。皇兴五年(471),文明太后冯氏逼迫拓拔弘禅位于太子拓拔宏(孝文帝),其时拓拔宏年仅5岁,文明太后冯氏开始第二次临朝听政。[29]这一系列的政权动荡,必然会对北魏的西域政策产生影响,致使当权者无暇顾及西域。文明太后冯氏主政以后,忙于培植自己的政治集团,以及推行汉化,亦无意于武功。因此,西域也就拱手让给了柔然。不过,北魏在西域仍然具有影响力。太和十二年(488),伊吾戍主高羔子请降,北魏因而拥有西域东部伊吾之地。此后,高昌国后迫于高车和柔然的威胁,曾在马儒统治高昌时期和麴嘉统治高昌时期,分别请求内徙,北魏许之,但因各种原因没有成功。这些都是北魏在西域仍具有影响的表现。
    注释:[1]《魏书》卷102《西域传》。
    [2]据《宋书•索虏传》记载,北魏元嘉二十七年(450)太武帝拓拔焘曾指责宋文帝说:“往日北通芮芮,西结赫连、蒙逊、吐谷浑。”即是说南朝刘宋曾与西北地区的柔然、大夏、北凉和吐谷浑组成了一个反对北魏的政治联盟。《魏书•崔浩传》记载,崔浩对拓拔焘说:“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连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说明这个联盟还包括北燕。
    [3]《魏书》卷99《沮渠蒙逊传》。
    [4] (《魏书》卷102《西域传》。
    [5]《魏书》卷43《唐和传》记载:唐氏兄弟“招集民众二千余家,臣于蠕蠕。蠕蠕以契为伊吾王”。
    [6] 这个情况虽然应指柔然在西域全盛时的状况,但也能说明神二年(429)以后柔然重点经营西域的势头。
    [7] 《晋书》卷87《凉武昭王李玄盛传》。
    [8] 《晋书》卷87《凉武昭王李玄盛传》。
    [9] 《资治通鉴》卷119宋武帝永初二年421条。
    [10]对于柔然和西凉或后来的北凉,西域城邦诸国很可能是“两属之”。这是夹在几大势力之间的西域诸城郭国常采取的办法。
    [11]《魏书》卷102《西域传》。
    [12]余太山:《厌达史研究》,齐鲁书社1986年。
    [13]《北史》卷97《西域传》。
    [14] 《魏书》卷102《西域传》。
    [15] 马国荣:《北魏与西域关系述略》,《喀什师范学院学报》1995年第4期,第38页。
    [16]《魏书》卷103《蠕蠕传》。
    [17] 《北史》卷97《西域传》。
    [18] 《魏书》卷99《沮渠蒙逊传》。
    [19]《魏书》卷102《西域传》。
    [20]《资治通鉴》卷125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条。
    [21] 周一良:《北魏镇戍制度考及续考》,《魏晋南北朝史论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22] 严耕望:《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乙部——魏晋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下》,台北学生书局1997年版,第794页。
    [23] 《魏书》卷30《车伊洛传》。
    [24]《魏书》卷30《车伊洛传》。
    [25] 《魏书》卷102《西域传》。
    [26] 《北史》卷97《西域传》。
    [27] 周伟洲:《中国中世西北民族关系研究》,西北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152页。
    [28]《魏书》卷13《文成文明皇后冯氏传》。
    [29] 《资治通鉴》卷133明帝泰始七年(471)载,“魏显祖聪睿夙成,刚毅有断,而好黄、老、浮屠之学,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玄理,雅薄富贵,常有遗世之心”。似乎是献文帝拓拔弘不愿理世事,而自动禅位,但实际上这只是托词。且不谈其之前开疆拓土的功绩,就是禅位后,拓拔弘仍然是“国之大事咸以闻”,延兴二年472二月、十月,柔然两次侵魏,皆由之率兵讨击,直至承明元年(476)暴崩,被文明太后毒死。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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