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接触石器是在2015年大一的暑假期间,当时在学校考古实习基地尚有部分未完成的工作,而师兄师姐们的实习已接近尾声,所以系里发出公告、召集帮手,我和其他两名同学加上三位师姐自愿报名前去助阵。在参加了半个月的田野发掘后,转入室内,进行资料整理。这次室内整理的其中一项任务是由首都师范大学的陈宥成老师负责对考古发掘出土的一批夏商时期的石器进行测量描述,我和另外一名同学作为助手协助陈老师完成此项工作。在对石器的分类统计过程中我才明白,原来这些不起眼的石头竟是那么的神奇:从原料的选择、搬运到加工成型、反复使用直至废弃,奥妙似乎无处不在。也许从那时起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已经在我心底留下了它们的影子,并且从未消逝…… 第二次接触石器是在学校,因为文物普查的原因,我接触到了河南大学文物馆收藏的一批旧石器时代石器。它们是1983年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调拨至我校,用于支持校文物馆建设的一批珍贵标本,分别来自小长梁、许家窑、周口店、汉源富林、虎头梁、水洞沟、下川等不同的旧石器时代遗址。也许是因为心中从未消逝的对于石器的眷恋,在接触到之时,并没有因为它们的晦涩难懂和“平庸无奇”而忽略它们,反而能静下心来细细地品味。当时虽然阅读了一些相关文献,仍然摸不着头脑。正因如此,我愈加好奇它们以及它们背后的故事。 今年四月,从系里老师处得知有一个到旧石器时代遗址实习的机会,心中那份潜藏已久的探索石器奥秘的情绪再次迸发,向院系申请之后,立马将手头已近尾声的文物馆藏品整理工作进行收尾,随即奔赴位于南阳盆地西南部的淅川县坑南遗址。 坑南遗址位于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马蹬镇吴营村坑南自然村以西,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为配合丹江流域的文物调查工作,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发现了该遗址。2010-2011年,配合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建设,由中国科学院大学与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联合对这一遗址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此次发掘出土遗物十分丰富,文化内涵以旧石器时代地层为主,尤为重要的是发现了新旧石器过渡期的地层堆积,对研究南阳盆地旧石器时代文化以及新旧石器时代文化过渡具有重要意义,该项目也因此被评为2011年度河南省五大考古新发现之一。为进一步提升该遗址的学术价值,探讨丹江流域农业起源、制陶业产生以及人类演化等方面的学术问题,2016年初,中国科学院大学与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联合向国家文物局提出对该遗址进行再次发掘的申请。此次发掘从2016年9月开始到2017年5月底结束,取得了重要收获。我参与的是2017年度的后期发掘和部分资料整理工作。 四月初,我离开学校,几经辗转,来到了位于丹江水库岸边的考古队驻地 ——余家山。这里青山绿水,风景秀丽,适合静心修行。白天,坐在探方边的我,望着面前宽阔的、清澈的湖水中不时有拉砂的货船经过,偶尔还有跳出水面嬉戏的鱼儿,在我身边啃吃着青草的老牛和羊群,为我们的野外考古工作平添了几分乐趣;晚上,在考古队驻地的周围树林和草丛中,总有许多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大自然的精灵在歌唱,满天的繁星和远处的犬吠声,反而更衬出宁静的气息,增添了一份别样的神秘。三两户人家、几条渔船,便是这里所有的居民。从工地去镇上赶集需要骑半个小时的摩托车,驻地附近有时甚至连2G信号都没有,可见位置的偏僻。 遗址外景 到达工地的时候刚下过几天的雨,基地的工作人员都在室内,从工地负责人的介绍中我了解到,算上我,这里常驻的工作人员只有三人。经过简单的收拾后,我们一行几人穿过泥泞的田间小路到达发掘现场,对照发掘区的探方听取了老师对工地概况的介绍。在晚上回到驻地后,又简要说明了遗址布方、编号的原则和发掘过程中的具体操作要求。好在自己以前参加过考古发掘,在听到这些内容的时候相对比较容易理解,尽管旧石器时代遗址的发掘程序与其他时期的考古有一些不同。 次日,我们就投入了紧张的发掘工作中。我们知道很多旧石器时代的遗址(或叫地点)大都没有什么遗迹,所以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对石制品的寻找,简单点来说就是“找石头”。在此过程汇总,我们严格遵守田野考古发掘和记录的要求。但找石头并不仅仅只是找石头,在找到它们的时候先要画出稍大于它们的一个范围,留一个“土柱”,插上一个粘有编号的竹签,之后首先对出土状况进行拍照,然后放置编号的标签及指北针再次进行拍照,接着进行产状(包括长轴、倾向、倾角)的测量,然后在图纸上分1X1m的小探方分别画出它们的位置及轮廓图,使用全站仪进行三维坐标的测量、登记。最后,待厚约10公分的水平层全部清理完毕后再统一提取,这样,这个找石头工作的一个小流程才算完成。 因为遗物非常丰富,发掘间隙我会在河岸上 “溜达”,以寻找一些石制品标本。这一过程往往收获颇丰。如图所示,这是我亲手捡到的一件用石英岩打制而成的手斧,形制规整,加工细致讲究,片疤明显,尤其是两侧交互打击出来的刃部和前面聚成的尖锋。值得注意的是这件手斧的原料非常特别,它并不是用常见的黑色硅质岩打制而成,而是用石英岩的砾石作为素材。因为石英岩不均质,进行石器打制时力的传导并不均匀递减,所以比较难以控制器型,因此很少见到用石英岩加工的且造型如此精美的工具,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其制作者拥有较高的制作工艺水平。 采集手斧 在发掘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还对遗址发掘过程中从地层和遗迹中采集的土样进行了浮选,这是我之前并没有进行过的新工作。从查阅的资料可知,科技考古学中对土样进行的大植物遗存的浮选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专业的浮选仪,另一种是简便易行的小水桶浮选法。因为工地条件和时间所限,我们采取了小水桶浮选法,在一名师姐和国家博物馆邱振威老师的远程指导下,大致了解了浮选的“装备”要求及操作流程和相关细节,经过反复实践和不懈的努力,我们顺利地完成了采集土样的全部浮选工作,尽管我们未能从中获得丰富的植物信息。 在资料整理的过程中,我们主要对发掘出土石制品进行初步分类并拍照,因为以前在学校进行过一些摄影类课程的学习,并且对相机的基本原理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拍照的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勉强可以拍摄清楚,但是总是感觉有一些不好的地方,在请教了原来的摄影老师之后,使用光圈优先模式,设置为较小的光圈,感光度自动,在除三脚架外没有使用其它辅助设备的情况下较好的完成了对标本的拍摄工作。 有一段时间,队里的其他人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基地,偌大的一个整理室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因为我们的基地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有可以饱腹的餐馆,加上这里的公交车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停运,这段时间我也就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这么看来考古人需要掌握多样本领。因为在田野工作中,很多日常生活问题,如通水接电等问题是找不到专门的人去处理的,都需要考古人亲自动手。除了做好田野发掘的各项工作外,还要处理好各方之间的关系,如与民工的关系,与当地村民的关系,与土地承包者的关系,以及和当地文物部门的关系等等。但是考古人有自己的乐趣,我作为一个考古的菜鸟,从第一次考古实习的时候就喜欢上翻阅无字地书与古人亲密接触的感觉。自然之中的蓝天、碧水,淳朴的民工,使得我们在对人类历史的探索过程中感到十分的舒心。 通过此次实习以及在实习过程中对旧石器专业知识的学习,进一步加深了我对石器和旧石器时代考古的认识,对旧石器时代探究的兴趣有增无减。考古学本就是个冷门的学科,而旧石器时代考古则又是这一冷门学科中的冷门方向,以至于考古人中对它的了解也不多。但是纵观人类演变和发展的历史,旧石器时代几乎占据了99%。所以对旧石器时代的研究十分重要。但现实的矛盾却是,国内从事旧石器考古学研究的人员却是“屈指可数”,远远无法满足工作的需求。旧石器时代因为年代久远,许多遗物都埋藏在临近河流的浅山丘陵地带,许多地点往往属于“荒郊野岭”,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同时因旧石器时代考古研究的国际化程度高,又要求我们在发掘过程中严格要求,一丝不苟,尽可能多地收集与古人活动相关的全部信息,所以,开展旧石器时代考古工作实属不易。所以我能与石器结缘,能真正接触旧石器考古研究领域,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并对那些在我考古成长路上给予无私帮助的师长表示感谢。 作者:李京亚 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文博系 审稿:侯卫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