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河密札》十二通，向为研究辛酉政变之重要史料之一。但因札中多用隐语，扑朔迷离，虽经高劳、章士钊、邓之诚、刘厚生等人多方疏证，其中仍复有难解之处，笔者不揣冒昧，对札中二个悬案的意见贡献于次，敬请史界教正。 关于“弦子”。密札对当时朝中人物多以隐语绰号称之，“弦子”亦为一人之绰号无疑。但其究指何人，各家皆称不详。笔者认为似指赞襄政务八大臣中之穆荫。理由如下： “弦子”一名两见于札中。一处为第二札：“昨克勤郡王□典六行，北韦（指杜翰）回寓即送到，令弟细查。何供事抄出泄漏。查系裕昭甫（军机章京）所送，弟不能上复，悄告麻老（指焦佑瀛），而北韦已知。查询昭甫实有此事，竟欲咨回。北韦谓咨回尚便宜，有许多风闻之谈。弟代说项，尚未允。四不（指载垣、端华、肃顺、景寿四人）欲作园场，请弟先下去，再斟酌。大致弦子亦助北韦者，只好明日听分晓矣。”密札作者之身份为军机处章京，此但公论，自无疑问。此札云“四不欲作园场，请弟先下去，再斟酌”者，这是让章京下去，等大臣们再讨论。再根据“弦子助西韦、明日见分晓”云云，可知“弦子”是有资格参加讨论的，由此则可以肯定“弦子”的身份不是军机章京，而是军机大臣即赞襄政务八大臣之一。八臣为载垣、端华、肃顺、景寿、杜翰、穆荫、匡源、焦佑瀛等。由于此札已提到杜翰、焦佑瀛、及载、端、肃、景等四人，所以“弦子”实际上只能指匡源、穆荫中的一人。匡源的外号是“加官”，以戏中“跳加官”例用小锣，其声“匡、匡”而得名，故匡源也可排除在外。这样，“弦子”的人选这必然地落到穆荫的头上。 提到“弦子”的第二处为第八札：恭邸“后来见弦子，催促甚急。弦子来传话，令各兵十二日到此”。此言两宫回銮，需调兵扈驾。而调兵必通过军机处，军机处必通过兵部。故又可推知“弦子”应为兵部之首脑。查军机大臣中，只有穆荫是兵部尚书。所以，这一处也可证明“弦子”即穆荫。赞襄政务八臣中，七人皆有外号，独穆荫之外号尚未被发现，现在可以肯定，“弦子”就是穆荫的外号。 “弦子”何以成为穆荫之外号？笔者认为，穆荫之被称为“弦子”，可能是因为“穆荫”与“木音”谐音，木音者，乐器也；弦子者，乐器之弦也，故二者相通。此说不敢擅断，仅提出供史界参酌。 关于“内外患”。“内外患”一语见于第八札，其札云：“再：元圣（恭王奕□）在此，当为尽心区画，随时保护。如仗庙社之灵，得有转关，当勉为元□正人。此间先虑内外患二，今释其一。山东尚不曾有回音。但连日再画，必遭奇□，弟已与竹翁等言之，能将斧柯得回为上策，否则以早回为宜。如有妙策，不妨密示。顷得手示，敬知一切。此信仍望呈湖洲阅之。今日晤竹兄等，知昨见面，后以夷务为问。邸力保无事，又坚请速归。后来见弦子，催促甚急。……” 对“内外患”一词，历来各家解释不同。笔者认为，要搞清此，词的真实含义，关键在于弄清“今释其一”一语之所指。章士钊、邓文诚、刘厚生等人皆以为“今释其一”是指胜保投靠那拉氏一事，其实不然。查密札，胜保到热河为八月十四日，而本札署为八月初二日，斯时胜保尚在威县兵营，密札作者何以判定他投靠那拉氏呢？况本札通篇未提胜保一字，言指胜保，亦不免牵强。按照常规，“今释其一”一语之所指，不可能游离于本札之外。观本札之所叙，全为恭王赴热河一事，则“今释其一”必为恭王赴热而发无疑。恭王奕□是在八月初一到热河“叩谒梓宫”的，据密札第七札称：“祭后太后召见，恭邸请与内廷谐见，不许，遂独对约一时方出。”另据王□运《祺祥故事》云：恭王至热河，见后，“后泣如前（指肃顺等专擅状），恭王对：非还京不可。后日：奈外国何？王奏：外国无异议，如有难，惟奴才是问。后即令王传旨回銮。”本札亦有“知昨见面，后以夷务为问，邸力保无事，又坚请速归。后来见弦子，催促其急”的记载。两种材料互证，可知在八月一日恭王与两宫的密谋中，恭王力主回京发动政变。由于当时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不久，那拉氏等对外国侵略者尚心存猜疑，怕回銮北京难保安全，故屡以夷务为问。而奕□由于早将政变打算告知外国公使，并已得到公使们的赞成，故力保“外人无异议”。那拉氏释此忧患，乃即“传旨回銮”。由此可见，“今释其一”乃指释去了对外国人的猜防之心，如此，则“内外患”中之外患，当为一般意义之外患，即“夷务。” 一患即释，未释之患为何呢？这可从“山东尚不曾有回音”一语得到回答。章士钊等以僧格林沁在山东一带剿捻，便云此一患指僧格林沁，此亦不然。僧是蒙古亲王，受到清廷严格控制，向来不敢参与满清最高统治阶层的权力之争，把他称作“内患”是很不合适的。笔者认为，如同外患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外患一样，内患也是一般意义上的内患，即僧格林沁所剿之捻军。所谓“山东无回音”者，指僧王尚无战报到热河。盖捻军活动近于京缴，同太平军一样，为清延心腹之患。由于太平军当时已被湘淮军牵制在南方，而捻军方兴未艾，故满清统结集团最害怕的就是捻军。据一八六一年一月二十日英驻华公使秘书威妥玛在致公使卜鲁斯的信中指出，恭亲王奕□曾对威妥玛说：“皇上（指咸丰）为另一批人所包围，那些已经闹出许多灾祸的奸臣们（指肃顺等）劝他留在现地。新的困难是，这次捻匪的进军把他们吓坏了，他认为热河要比北京安全些。”肃顺等人昔曾以捻军的威胁为理由，阻止咸丰回銮，现在那拉氏欲回北京政变，亦不可能对捻军没有顾虑，故可以肯定内患是指捻军。 （资料来源：《辽宁师院学报社科版》1983年第6期） <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