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研究员段宏振继《北福地——易水流域史前遗址》、《赵都邯郸城研究》之后,又推出了第三部专著《邢台商周遗址》。拜读过书稿之后,深深为其体例所吸引,它不同于《北福地——易水流域史前遗址》,也不完全同于《赵都邯郸城研究》。《北福地——易水流域史前遗址》是一部典型的田野考古发掘报告,《赵都邯郸城研究》是围绕赵都邯郸田野考古成果展开的专题研究。《邢台商周遗址》则是对邢台及相关邻境地区,从史前到东周诸遗址总体把握的基础上,选择了东先贤、南小汪、古鲁营三处代表性遗址的发掘收获,并结合有关文献记载展开的综合研究。 打开《邢台商周遗址》的目录即可看到,除前言外,第一、二、三章是对邢台地区自然地理环境、考古发掘简史和泜河、白马河、七里河、沙河等流域各时代遗址状况及其分布格局的介绍。第四、五、六章是分别对东先贤、南小汪、古鲁营三处代表性遗址地层、分期、各期遗迹遗物及年代、性质等相关问题判断的交代。第七章“总论”则是在此前研究基础上,围绕邢台及相关邻境地区商周文化及聚落发展演进历程、商周邢都探索和邢台商代至东周历史所作的研究总结。这种围绕特定目的,以特定地区、特定时代遗址发掘成果详细梳理为基础进行综合研究的模式,是从田野考古报告、田野考古学研究过渡和上升到历史学研究整个研究逻辑链条中的一个创造。和现在流行的田野考古发掘报告相比,它有报告要求的自然地理环境、历史沿革、考古简史、地层、分期、遗迹、遗物及结语等基本内容,也可以看作是田野考古报告,但又有较大篇幅的综合研究,独立出来就是一篇考古学论文。而与现在流行的考古学论文相比,最大的特点是有分量很大的田野考古报告的内容,属于历史时期的更有大篇幅的相关文献记载的征引和分析。因此,由这种类型的著作作出的论断,当然就具有更大的可信性。这种研究模式出自段宏振之手并非偶然,其实研究一下他的《赵都邯郸城研究》就会发现,已有了这种研究模式的端倪。该书是研究赵都邯郸的,但内容除围绕邯郸有关的田野考古工作,还涉及了邯郸所在的沁河流域史前至夏商西周时期遗存、邯郸城近郊乃至远郊城镇遗址群;至于文献,其第二章《古代文献记载中的赵都邯郸》用了3节22页的篇幅叙述了邯郸城建立以前直至秦汉逐步走向衰落的情况;最后更将赵都邯郸与东周时期鲁、齐、郑、楚、秦、燕、晋等诸侯国都城进行比较,判定了其模式特点、历史地位和意义。如果说《赵都邯郸城研究》这一研究写作模式表现得尚不突出,那么到《邢台商周遗址》,这一特点可以说就相当明显了。现在大家都比较重视区域文化研究,其实每一文化区域之下的遗存还可以分为若干不同的层次,历史时期尤其如此。因此我想,进入历史时期在全国各地陆续涌现出来的都城、郡城乃至县城遗址,如能以对邯郸、邢台两地的研究模式为启发开展工作,则区域文化与聚落演变研究,一定会出现一个新的面貌。 那么,《邢台商周遗址》这种研究模式究竟带来了那些新的研究成果呢?我认为至少有四项是进展十分明显的: 一、通过对东先贤、南小汪、古鲁营以及曹演庄、葛庄等遗址分期结果的纵横排比、通联,构建起了邢台地区从先商至战国商周文化的分期框架标尺,勾勒出了其文化演进发展轨迹,为以后新发现的遗存的时代定位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二、归纳了当地先商文化、商文化、西周邢文化、东周赵文化的特征,提出了先商文化“是在本地基础上、可能主要接受了来自西面和南面的文化因素”而形成、“邢台商代文化的形成是中原成熟后的商文化渐次逐级北上与本地传统文化合流的结果”、西周“邢文化的形成,纵向历程上有突变到渐变的阶段性,平面格局上存在剧变和缓变的交错性。突变,标志着邢文化的降临和植入;渐变,表明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剧变,反映了集中殖民的据点;缓变,则说明了殖民与原住民的逐渐融合”、“邢台地区传统的邢文化和新进入的晋赵文化最终融合成为新的赵文化” 等新的论断。 三、在梳理当地商周文化分布格局和聚落演进历程基础上,明确了七里河流域和泜河流域始终是遗址分布最为集中的两个地区,而七里河流域则是核心,是商周邢都所在地,进而重点探讨了商中期“祖乙迁邢” 的邢都、商晚期邢侯封地之所在及西周邢都等问题,得出了“东先贤一期遗存或与祖乙迁邢有关,而殷墟四期遗存可能与晚商的邢侯以及地近王畿地区有关” ,南小汪一一葛庄西周遗址群“应与西周邢国始封地相关” 、战国时期泜河流域的“柏人城成为赵之重要城邑,是赵国北方门户”、七里河流域的“邢台城作为邯郸城的外围重地,是赵国的陪都或副都一类的重要城邑” 等结论。 四、将考古材料与文献材料相结合对邢台地区先秦史上诸问题进一步深入研究,从论据和论证逻辑上强化了以上所作论断的合理性和科学性,有了更强的说服力。 以上几点,可以看到该书对商周考古和先秦史研究做出的重要贡献。然而在考古学发现方面,还有一些待解决的问题需要提出: 东先贤一期与“祖乙迁邢” 的时间相当,“祖乙迁邢” 的邢都应在东先贤一期遗存有密集分布的七里河流域即今曹演庄至东先贤一带。但迄今为止,尚未发现该时间段的大型建筑基址、大型铜器墓葬、重要手工业作坊遗址等与都邑相称的遗存; 晚商时期作为“纣之三公” 之一的邢侯的封地所在,据东先贤四、五期(相当于殷墟晚期)遗存在该地有更广泛分布的事实,推定亦应在此附近是有道理的,但如同祖乙邢都一样,目前也还缺乏构成大型高等级贵族邑聚所应具有的遗迹、遗物等证据; 周公之子所封邢侯的邢都,因南小汪西周刻辞卜骨和葛庄西周大墓的发现,推定在七里河流域的南小汪——曹演庄和葛庄一带,应无问题,但尚未发现城址何在,宫殿、铸铜、制玉作坊何在; 春秋邢都所在,战国时作为赵国北方门户的柏人城等城址所在,史有明文记载,据文献所记和考古调查线索,地点虽已锁定,但迄今尚未作过有计划的系统考古发掘。 显然,上述问题较为圆满的解决,还有待今后持续不断的田野调查、发掘和研究工作的深入开展。《邢台商周遗址》一书的出版,必将为今后邢台商周考古的进一步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李伯谦)(《邢台商周遗址》 文物出版社2011年11月第一版 定价:340元)(《中国文物报》2011年12月23日7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