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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初河南具茨山发现大量的岩画，这在学术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其主要原因有三：在以往的认识中，岩画的分布多以东南沿海、北方草原和西南少数民族的边陲地区为中心，而中原地区岩画的发现，无疑打破了学术界对于岩画分布的传统认识；其二，以凹穴为主的新的岩画类型超出了我们传统上基于对具象岩画的认识范畴，特别是媒体以“天书”为题的宣传和报道，使中原岩画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其三，地处中原的具茨山素与传说时代的炎黄有着地域上的联系，人们很容易将中原岩画与华夏民族的起源和中华的早期历史联系在一起。 在具茨山发现凹穴、沟槽以及棋盘形方格等几何形岩画之后，河南学者又在方城、叶县、泌阳、淇县等地也发现了同类的凹穴岩画，其分布之广泛、体量之巨大、形式之多样，不仅是岩画界的一个惊喜，同时也是中国考古的惊喜，更是早期中国历史的惊喜。我们现在以具茨山和方城县新的发现材料为例，来大致了解一下中原地区的凹穴岩画与巨石遗迹。 一、呈玉璧状构图的凹穴组合 中国具茨山发现体量庞大的凹穴岩画后，很多学者就其时代与意义进行了探讨。然而正是由于具茨山凹穴岩画图像的抽象性和年代的不确定性，学者们要达成较为一致的看法，似乎尚需时日。 不过方城县等地的最新发现，为我们解读凹穴岩画提供了一通“罗塞塔”碑。今年四月份以来，河南方城县也发现了数量巨大的以凹穴为主的岩画。就目前的调查资料显示，方城县11个乡镇，发现2000余处岩画点。方城岩画基本上全部制作在花岗岩和石英砂岩上，所以不仅制作更规范，而且保存良好。就凹穴主题而言，方城比具茨山岩画更具有代表性，我们这里主要介绍的呈玉璧状构图的凹穴组合便是其中一例。在方城考察岩画是我们发现许多凹穴岩画被组合在一个圆圈内，这个圆圈有的是人为打磨出来，或在岩石表面刻一圆形沟槽，有的则是利用自然的岩石形状。圆圈大者近两米，小者一米左右。中间高，刻凿一直径较大较深的凹穴；四周较低，分布着小一点六个一组双排的或无规律的凹穴，很多凹穴通过沟槽线联系在一起。这种圆盘状的凹穴组合有的乍看上去像碾盘，然而更多情况下是将自然园形大石表面四周打磨出低洼或略加修整而成，实际上与任何实用器具没有关系，所以称其为玉璧状组合也许更能体现其文化功能。此外，中原地区发现的众多的梅花状凹穴，亦可理解为呈玉璧状构图的凹穴组合，或至少是这类组合的一种变体。 二、巨石岩画 虽然岩画都是刻凿在岩石表面，但我们将方城县发现的一部分岩画称为巨石岩画，正是为了与其他刻凿在出露地表或散布于地表的岩石或山崖上的岩画相区别：前者即使没有岩画，其形态各异的巨石本身就是集中了诸多民间传说的风景点，其本身就是一处景观考古遗址；而后者若没岩画，则不具有景观考古学意义。 除此以外，方城还发现许多更大型的不规则巨石，上面勒以凹穴岩画。这种勒有岩画的巨石体积庞大，或位于山顶山脊、或孤立突兀地呈现在平地上。这些巨石岩画有两种：一种是人们有意识搬运、树立或置放在其所在地，其上刻有岩画，它们应属巨石遗迹类；另一种则由于冰川、风蚀雨浸以及温差崩落等自然因素所致，除了凹穴岩画，这种巨石上我们看不出有其他人为痕迹。这两种我们都称其为巨石岩画。 方城县发现的巨石岩画地点很多，最著名的便是杨楼乡子房山巨石岩画。子房山山体为花岗岩结构，山体表面到处都是球形风化的花岗岩石蛋地貌。山顶上有三块巨石，最大的一块体积约800×500×300厘米，分两层，形状为不规则的球状结构。整个巨石为自然风化形成，看不见任何人为痕迹，但是在巨石的顶部，有两个磨制的凹穴，直径大者20厘米，小者15厘米。该巨石体量巨大，形状别致，位于山顶之上，至今仍受人们香火之拜。 方城、泌阳、叶县、淇县、镇平县、淅川县、南召县等地发现大量的此类巨石岩画，鉴于此类巨石本身所具有有的景观考古学意义，所以在此我们将其专门列为一个岩画的门类。这类巨石岩画是一种活的文化化石，其上的凹穴岩画体现着古代人的礼仪和观念，同时巨石本身还承载着包括现代人在内的文化认同。 三、巨石遗迹 在中原地区的新近发现中，还有一个值得考古学家关注的就是巨石遗迹。 “巨石文化”在我国是一个很有争议的术语（参见《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卷》“巨石文化”与“石棚”条），有些学者甚至不愿使用“巨石”一词，而用“大石”（如冯汉骥）以代之。为了避免歧义，我们这里袭用“巨石遗迹”的说法，不过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所说的“巨石遗迹”是指人类的文化行为所致，而不是因自然力形成的巨石遗迹。与岩画一样，尽管从现代科学意义上来看，我国对石棚或巨石遗迹的研究开始得较晚，但对其著录，汉语文献仍是世界上最早的。陈梦家说：“《汉书·郊祀志》有三石山，有石社，泰山有石闾，皆dolmen也”。 考古学史学者丹尼尔曾经把巨石遗迹可分为五类，然而丹尼尔关于巨石遗迹的分类——这也是《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卷》的分类——已经不能涵盖目前世界范围内新发现的巨石遗迹类型了，仅以中原地区发现的巨石遗迹而言，除石棚外，还有叠摞石、风动石等类型。下面我们来介绍一下中原地区发现的巨石遗迹类型。 石棚 石棚是巨石文化中最为典型和最早的形态。石棚英语为“dolmen”，定义为：树立起石块构成一个石室，其上覆一作为顶棚的巨石。我国正是因为没有发现过新石器时代早期形态的石棚遗迹（辽东半岛和浙江等地青铜时代的石棚墓除外），所以传统上中国一直被排除在“巨石文化”圈以外。中原地区已发现多处石棚遗址，不过这里只介绍经过其中的禹州大鸿寨遗址。 大鸿寨石棚遗址位于禹州市浅井乡大鸿寨村。该石棚主要由3块大小不等的石块堆垒而成，其中1块顶石，两边各一块支石。右侧支石石质为石英石，余为页岩。顶石呈椭圆形，长258厘米，厚约70厘米，周边有粗略加工痕迹，表面较平整，刻凿着20余个直径在3~9厘米之间的凹穴。石棚周围还有几块作为支垫的石块。 叠摞石 叠摞石也是巨石遗迹中的一种常见类型，最著名的是英国康维尔的伯德明湿地（BodminMoor）有一处被称作“扭形奶酪”（Cheesewring）的石堆。具茨山亦发现一处明确的叠摞石遗迹，只是业已倒塌。叠摞石是由一系列大石片叠摞而成，最底部的一片巨石还位于原处，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其底部人工所为的支石，即便是在已经倒塌的大石片之间，也可见到垫在其间的支石。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的支石石质与叠摞的大石片石质不同，这种支石是我们判定石摞、石棚以及独石等巨石遗迹的基本要素之一。 叠摞石的风俗在河南淇县等地目前仍然盛行，与多子多孙的生殖崇拜相关联。最为著名的叠摞石风俗是西藏与玛尼石碓相关联的叠石，是作为“世界中心”用以祭祀天神的象征，这应该是关于叠摞石保存下来的最完整的史前文化隐喻。 独石 独石英文称“memhirs”，是指史前树立在地表的石柱和纪念碑。这种独石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根部埋在地下而树立起来，这类一般为长形石柱；另一类是各种不规则形，由人工运至某地点而简单搁置在地表上，或使用更简单的方法，即对当地现成的巨石进行翻转调整而形成独石遗迹。巨石下面有的往往有支石，这类独石往往也被称作“风动石”。不过“风动石”很多是因冰川、风化、雨水侵蚀等自然因素造成，所以在判定人为的“风动石”遗迹时，需要根据石质比较、支石情况、岩画等人工痕迹来确认，从而避免将自然形成的“风动石”也归入到巨石遗迹的分类中。 中原发现的巨石遗迹中，独石占（或风动石）的比例较大，而且有多种多样。这里我们略举两例。 独石1，位于禹州市浅井乡张地村的青龙山。巨石呈半椎体状，体积262×177×163厘米，石面有棱有角，磨圆度很小。巨石一侧面底部有一块小型支石，这是我们判定这是一处独石，准确地说是风动石遗迹的主要依据。青龙山山体为石英砂岩，这块体积庞大的巨石被置放在青龙山北面悬崖中部不到2米2的岩石表面上，而且巨石的一半被悬在石面之外，从而形成典型的风动石。青龙山悬石似天外飞石，悬置于绝壁突出的狭小石面上，摇摇欲坠，不仅风动，更令人心动：古人是如何将这块巨石放上去的？ 独石2，位于方城县柳河乡白果树程庄的马蹄沟。岩石呈扁平的三角形，高约140厘米，底阔约110厘米，厚约30厘米，为灰白色砾岩。表面非常光滑，周边有很多磨刻细槽，中间一孔，直径约80厘米。该巨石现在平放在地面，不过这块巨石的外形使我们想起英格兰康沃尔郡著名的托尔梵穿孔石（TolvanHoledStone），二者的形状和穿孔都非常相似。根据托尔梵穿孔石的情况来看，马蹄沟的穿孔石起初可能也是树立在地表。 四、结语 中原地区新发现的巨石遗迹并非“天外飞石”，上个世纪末安徽凌家滩遗址便已发现七千年前的巨石遗存，据说埋藏在遗址旁水下的石柱长达11米，杨鸿勋先生敏锐地认识到这种巨石的世界性意义，凌家滩巨石与欧洲巨石作为史前文化至少存在着比照关系，他说这“应当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如果江河流域史前巨石遗迹的存在能够确定，无论如何都是中国新石器考古的一大突破。”（《凌家滩遗址与世界性课题：巨石建筑遗存》《中国文物报》2001年11月16日）而中原地区岩画与巨石遗迹的意义也正在与此。凹穴岩画是一个世界性的课题，早在旧石器时代便已出现；新石器时代的巨石遗迹同样也是一个世界性课题，而且二者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着一种景观考古学中的结构性情景（structuralcontext），这不仅会促进中原地区史前考古文化认识的深入，而且会开拓我们研究的视野与领域。现在我们需要做的首先是学术上的重视和积极对待，消除偏见，进行专业调查和研究，将其纳入到科学的研究体系内。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 (原文发表在《中国文物报》2011年2月18日7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