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中国44>宏伟的宫城南大门 前已述及,在1号宫殿和2号宫殿南大门的正前方,各有一座同时期的建筑,组成两组拥有共同中轴线的建筑群。 其中7号基址位于宫城南墙之上,恰好坐落于1号宫殿正前方,二者相距30余米。它与1号宫殿的主殿、南大门共享同一中轴线,构成宫城西路建筑群。有的学者推测它应是宫城南门的门塾遗迹,而且最有可能是宫城正门,相当于明清紫禁城的午门。基址长 31米余,宽11米左右,面积约340平方米。其上部已遭严重破坏,仅残存基础槽的底部。依据柱础残迹,可推断其单排柱础数应为8个,柱础间距约4米,其上的建筑应是面阔7间。可以想见,这也是一座相当宏伟的建筑。 <最早的中国45>东路建筑群:宗庙与祭祖场所? 东路建筑群的核心建筑2号宫殿,位于宫城东部偏北,它依托宫城东墙而建。使用时间与宫城和1号宫殿大体同时。该宫殿平面呈纵长方形,南北长约73米,东西宽约58米,面积逾4000平方米。整个宫殿也是由主体殿堂、廊庑和围墙、门塾以及庭院组成。 主体殿堂位于2号宫殿庭院的北部正中,殿堂基址东西长约33米,南北宽约13米,较当时庭院地面略高。其上残留有木骨墙和廊柱柱础遗迹,可复原为面阔3间、四周有回廊的木构建筑。殿堂前有供上下出入用的台阶或坡道。殿旁有两个较大的烧土坑,可能与“燎祭”(用火烧燎牺牲、贡品的祭祀行为)或“庭燎”(燃柴照明)有关。主殿前庭院的面积近2000平方米。 庭院内发现有两处地下排水设施。一处位于庭院东北部,由11节陶水管连接而成,安装在预先挖好的沟槽内。另一处位于庭院的东南部,是一条用石板砌成的地下排水沟。 宫殿正门在南庑偏东处。根据其遗迹现象可复原为面阔3间、带有回廊、四坡屋顶的建筑。门道从中间穿堂而过,发现有用于安门的柱坑和柱础石。两侧的房间大概为门卫的值班室。 东、西墙内均有成排的廊柱,形成面向庭院的内廊。南庑则由中间木骨墙及内、外廊组成,可复原为中间起脊的两面坡式的屋顶。廊道宽3米左右。 2号宫殿规模虽不足1号宫殿的一半,但布局方正规整,注重对称,功能上或与1号宫殿有所不同,学者一般认为它应属宗庙建筑。它与1号宫殿同为二里头都邑宫室建筑的典型代表。 4号基址位于宫城东部、2号宫殿正前方。该基址可复原为一座由主殿、东西庑及庭院组成、宽逾50米的大型建筑。主殿建在夯土台基上面,东西长36米余,南北宽约12~13米,面积达460多平方米。台基南北两侧边缘各发现一排共13个柱础,基本上南北对应。其中南排为单柱,北排为双柱,后者可能是夯土木骨墙的墙柱。有学者将其复原为一座只有北墙、四面坡屋顶的大型敞亮厅堂。在台基北侧中部还发现有向北倾斜的土筑踏步遗迹。东庑建于主殿台基和宫城东墙之间。已知长度20余米,仍向南延伸。已发现呈曲尺状的木骨墙墙槽和其内的若干柱础,可复原为北面和东面筑墙、带有内廊的有顶建筑。 4号基址,有学者认为可能是专为举行某些特殊祭祖典礼的场所。 最近,我们又在2号宫殿以北,发现了布局上与其有密切关系的另一座大型庭院式建筑——6号基址。这座建筑由北殿、西庑和东、南围墙及庭院组成。它增建于二里头文化末期。与2号宫殿一样,它也是依托宫城东墙建成的。整个基址略呈横长方形,东西长50余米,南北宽约40、50米不等,总面积2500多平方米。 6号宫殿与2号宫殿东西跨度相近,方向相同,二者西庑柱础成南北一线,同属东路建筑群。但它的结构不具有中轴对称的特征,是二里头遗址宫室建筑的又一类型。 <最早的中国46>宫室建筑的“营造法式” 当我们比较上述5个大的夯土建筑台基即1号基址主殿和南门,2号、4号基址主殿,以及7号基址的尺寸,就会发现它们有大体相近的长宽比例,柱子的间距也都在3~4米之间。这是否暗示着当时的宫室建筑工程,已经有了类似于宋代《营造法式》(中国现存时代最早、内容最丰富的建筑学著作)中所描述的、明确的营造规制呢?答案应当是肯定的。 二里头文化晚期大型建筑基本数据比较(长度单位:米)
其中,4号宫殿主殿台基的面积和柱础数均大于或多于其他建筑,建筑气势恢宏,暗示着该建筑的重要性。 <最早的中国47>早期宫室的冰山一角 上面我们介绍的,都是和宫城大体同时,兴建于二里头文化晚期的宫室建筑。那么,它们是二里头遗址最早的宫室建筑吗?不是的。早在上世纪70年代2号宫殿基址的发掘中,就发现了压在它下面的更早的大面积的夯土遗存。近年,我们循着这一线索又加以勘查,确认了二里头文化早期大型宫室建筑群的存在。其建筑结构的复杂程度甚至超过晚期,这些发现大大地冲击着我们既有的认识。 现已查明,在宫殿区东部,宫城城墙兴建之前的二里头文化早期,就已存在大规模的建筑群。已进行了考古工作的3号基址长150米以上,宽50米左右,该宫殿至少由3进院落组成,已发掘的各庭院的西庑经统一规划。中院主殿台基宽6米余,其上发现有连间房屋和前廊遗迹。中院和南院内发现有成组的贵族墓和石砌渗水井等遗迹。 贵族墓呈东西向成排分布。墓室均为南北向竖穴,多数铺撒朱砂,使用木棺,出有铜器、玉器、漆器、白陶器、原始瓷器、绿松石器、陶器和成组蚌饰、海贝等。出有著名的大型绿松石龙形器的墓(详后)就是其中最接近3号基址中轴线的一座,墓主人应属于高级贵族。成组高规格贵族墓埋葬于宫殿院内的现象,对究明这一建筑的性质和二里头文化的葬俗具有重要的意义。 因该基址被2号、4号基址所叠压,不能全面揭露发掘,因此难以知其全貌。它早于1号、2号宫殿,但结构却相对复杂,规模庞大,是迄今为止可确认的二里头文化最早的大型建筑。这座基址可能也属于宗庙类建筑。 在3号基址以西,还有一座二里头文化早期的大型建筑。目前已在其东缘发现有大型柱础和墙基础槽遗迹,但其主体部分尚未全面揭露。3号和5号基址之间以宽约3米的通道相隔,东西并列。通道的路土下发现有长逾百米的木结构排水暗渠。 <最早的中国48>“朝廷”与“礼制”的形成 如前所述,带有明确中轴线的建筑群格局,以及大型宫殿建筑的规模和结构,都显现出王都中枢所特有的气势。宫室建筑上巨大的用工量,昭示着政治和宗教权力的高度集中。 在古代中国,“祭”、“政”不分,或者可以说是祭政一体。这样的王权体制在古代东亚是长期存在的。它的规范就是“礼”。“礼”字本来写作“禮”,表示用“醴(酒)”来举行仪式。依《周礼·大宗伯》的记载,礼仪分为吉礼(与祭祀有关之礼)、凶礼(与丧葬有关的礼)、宾礼(与王和贵族会面有关的礼)、军(与军旅有关的礼)、嘉(与婚冠、宴会等有关的礼)五种。礼是各个族团以血缘秩序为基础,为了保护自身权益而整合出的社会规范。这种礼当然不会把庶民包括在内,也就是说,礼与贵族的社会生活相关连,用礼来建立并维系贵族社会的秩序。 从事这种礼仪的场所就是宫室。前已述及,关于二里头遗址大型宫室建筑的性质问题,众说不一。中国古代的宫室,由王侯贵族等进行日常生活的居室、从事政务和礼仪的宫殿,以及祭祀祖先的宗庙三部分组成。但由于没有当时的文字材料的出土,它们是否存在具体的功能或空间的明确划分,其布局结构的发达程度如何,目前还无法搞清楚。古代中国人的观念是“事死如事生”,祖先亡灵所处宗庙与在世王者所处宫殿的建筑规制在早期可能是完全一致的。文献资料与考古材料表明,先秦时期的宫室建筑基本上是宫庙一体,以庙为主的。宫室之前殿、朝堂也称为庙,“庙”、“宫”通用之例屡见于先秦文献。后世以“庙堂”、“廊庙”指代王臣议政的朝廷,也是宫庙一体这一先秦古制的遗痕。这时的宗庙不仅是祭祀祖先的场所,而且也是举行各种重大礼仪活动的场所。无论如何,二里头都邑大型宫室建筑具有至高无上的国家政权的象征意义,是君王召集下属从事各种政务、举行各种宫廷礼仪的“朝廷”之所在。 二里头1号、2号宫殿由正殿、中庭和门等组合而成,其布局结构,与西周时代青铜器铭文和《尚书·顾命》篇所提及的建筑结构基本一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号宫殿宽广的庭院可以容纳数量庞大的臣下,高大的门塾建筑带有三个门道。鉴于此,可以说二里头的宫殿就是作为王朝中心的朝廷。由考古发现与礼书记载的相似性,可知西周时代成熟的礼仪制度应即起源于此。而这套在象征君王无上权威的雄伟的宫殿中,定期召集臣下以强化从属关系的仪式,一直延续到了20世纪初叶,正如我们在充斥于荧屏的清宫戏中所看到的那样。 要之,中国传统的宫廷礼仪,最早是显现于二里头的宫殿建筑和礼仪用器(详后)的,它的出现昭示着中国王朝的开端。作为维护社会秩序之规范的“礼制”,萌芽于龙山时代,肇始于二里头时代,在其后的商周时代得到整备,战国至西汉时期又作为儒家经典而被集成于礼书。随着儒家思想成为“国教”,这套礼制也被历代王朝所继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