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混一方舆胜览》的价值与缺陷 郭声波 【内容提要】《大元混一方舆胜览》是现存唯一一部完整的元代地理总志,迄今无人对其进行专门研究,本文作者因整理之故,举例若干,就其价值与缺陷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勾画了一个大致轮廓,希望有助于读者对该书的理解和使用。 【关 键 词】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地理总志/史料价值/校勘价值 13世纪中叶,来自朔漠的蒙古铁骑席卷亚洲大陆,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封建帝国。这是一个崭新的多民族统一王朝,它一扫自安史之乱以来中国长达500年的分裂割据局面,从西伯利亚到南海,从库页岛到中亚细亚,疆域之广大,在世界历史上前无古人。一些中国文人以无比激动的心情写道:“唐、虞、三代以来之州域,北不逾幽、并,南不越岭徼,东至于海,西被于流沙,其间蛮夷戎狄之地,亦有未尽启辟者。方今六合混一,文轨会同,有前古所未尽之天下,皇乎盛哉!”描述这样一个庞大帝国版图的地理著作,除了散佚殆尽的《大元大一统志》外,还有一部许多人但闻其名而不见其面的、现存唯一一部完整的地理总志《大元混一方舆胜览》。 《大元混一方舆胜览》3卷,宋末元初人编著,主要载于类书《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该书自清以来未曾翻刻,故一般人很难看到。除方国瑜先生就其云南部分的价值有过介绍外(注:见方国瑜《云南史料目录概说》,云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迄今尚无人进行全面评价。今因整理之故,刺取若干例子,就其价值与缺陷作一比较全面的述评,以为引玉之砖,望识者有以正之。 一 《大元混一方舆胜览》的价值 《大元混一方舆胜览》(以下省称《元胜览》)3卷,原不著作者名。分为腹里及辽阳、镇东、陕西、四川、河南江北、云南、江浙、江西、湖广、甘肃、岭北十二行省、西域诸小国部落,共十四部分,每部分分为若干道肃政廉访司或宣慰司、宣抚司,其下再分若干路或直隶府州(散府州),有些路下又再分若干小州。路、府、州之下,则设置若干事类栏目,如“县名”、“沿革”、“郡名”、“风土”、“形胜”、“景致”、“名宦”、“人物”、“题咏”等。经与宋、元两朝以政区为纲、以事类为目的地理总志比较,其栏目划分最接近于南宋祝穆的《方舆胜览》,其次是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如表1: 表1 宋元地理总志栏目比较表
无怪乎《元胜览》要以“方舆胜览”为名,原来作者的用意是想模仿《方舆胜览》。有人认为,《方舆胜览》没有户口、里至栏目,不能算地理总志。但我们观察《舆地纪胜》,也没有户口、里至,就是《大元大一统志》、《大明一统志》,也没有户口,可见里至、户口并不是地理志必不可少的内容。《元胜览》与《方舆胜览》一样,只要拥有了郡县名及其沿革、风俗、土产、形胜、山川、景致等地理要目,将其定性为地理总志,基本上还是符合实际的。 作为仅存的元代地理总志,《元胜览》的主要价值可分5个方面。 1. 富于政区地理史料价值 《元胜览》虽然在体例上脱胎于《方舆胜览》,但在内容上涉及的地理范围远较后者广阔。淮河以北的腹里、陕西、河南江北行省,曾是北宋疆土,却为《方舆胜览》所无,关外的辽阳、镇东、岭北、甘肃行省及西域地区,则自安史之乱以后早已不在中原王朝提封之内,这一大片北方故土,被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遗忘已久,而在《元胜览》中,俱遍为列目叙述,大有重整故国河山之气概。《元胜览》尤足称道者,更在于对云贵高原地区之记载。自从公元8世纪中叶南诏兴起,大渡河以南遂落于化外蛮荒,与中原睽违几达500年,其山川文物,不仅为汉籍所不载,亦多为蛮书所漏落,以致至今鲜有知者。《元史·地理志》虽记有不少蒙、段时期政区建置,弥足珍贵,却缺乏山川景物、风土人情内容,而《元胜览》之记载,则略于政区建置而详于山川文物,正好可与《元史·地理志》互相弥补。另外,由于《元胜览》所采资料与《元史·地理志》来源不一,即使是政区建置,也有可以补正《元史·地理志》者,关于此点,云南著名历史地理学家方国瑜先生在他的《云南史料目录概说》中有较详论述。 应当承认,《元胜览》于南宋故土部分之记载多是摘抄自《方舆胜览》,兼参《舆地纪胜》,新增内容不多,于北方故土部分之记载也多是采集《水经注》、《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历代地理沿革表》等地志及经史百家旧籍、旧图经而成,只有北方关外及西南地区部分,资料较新。其原因盖在于是书系民间私修,作者既不是大官员,也不是大学者,所采资料来源有限的缘故。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从《元胜览》中发掘出不少可贵史料。兹略述一二。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元胜览》基本保存了大德七年的全国政区建置名称,我们可以据此恢复《大元大一统志》目录。 笔者注意到,《元胜览》在南方许多路的“县名”栏与“沿革”栏之间,增列了由原属县升州的“元贞新置州”州名,这种作法与全书按行省、道、路、府州分级排列的体例不合,显然《元胜览》在成书后初刊前仍有增订,但增订者希图省事,不愿意再花时间将该路内容打乱按新州分州改写。由此可知,尽管《元胜览》所记山川文物等不易变化的内容资料比较陈旧,但对于本朝政区建置变动却较为关注,随时有所增改,其初刊定稿本的政区资料,应能大体反映当时最新建置情况。 根据后面的考证,《元胜览》的初刊是在大德十一年,政区资料截止于大德七年底。而大德七年三月,也正是卜兰禧(即孛兰月兮)、岳铉等重修《大元大一统志》成书奏进时间(注:(元)王士点:《秘书监志》卷4《纂修》。)。由于时间上的巧合,使我们有理由推测,《元胜览》大德初刊本的定稿者参考了《大元大一统志》的政区资料,并继续补充至大德七年底。 方国瑜先生通过详细分析《元胜览》与《元史·地理志》对云南记载的差异,进一步提出,《元胜览》编纂者因直接参与《大元大一统志》纂修,见到了大德七年新近报送中央的李京《云南志略》,补充了有关内容,而《大元大一统志》则因已成书,未及增订,使得依据《大元大一统志》修成的《元史·地理志》缺乏《云南志略》内容。 《元胜览》檀州沿革条还记载:“旧有密云、燕乐二县,今传录本无燕乐,有怀柔,疑即妫之怀戎。”这里提到记有檀州辖县的“传录本”,不见于史载,笔者认为它就是从秘书监或参与编纂《大元大一统志》人员那里传录出来的资料,估计主要是政区资料。也就是说,《元胜览》定稿时,在政区建置方面确实参考了《大元大一统志》。 我们比较几种志书、类书关于元代一级政区的排位顺序,也不难发现《大元大一统志》与大德本《元胜览》最为接近,如下表(其中《大元大一统志》排位顺序以残卷卷次为据): 表2 元代文献中一级政区排位顺序比较表
赵万里辑本《元一统志》编目时,弃《元胜览》不用,而以《元史·地理志》政区为据,应该说不是很好的选择。因为按《大元大一统志》残卷,四川的合州编为卷七百二十九至卷七百三十一共3卷,后面江浙的平江路首卷为卷七百六十一,其间只有30卷阙额,按平均每路或府州编为2至3卷计,最多只能容纳四川合州以下路分府州(如夔州路、绍庆路、广元路、叙州路、马湖路、永宁路诸府州)及江浙平江以上路分府州(如杭州路、嘉兴路诸府州),而按《元史·地理志》,四川与江浙之间还有甘肃、云南两省,这在《大元大一统志》是绝不可能的。显然,《大元大一统志》目录与《元史·地理志》目录差异较大。况且《元史·地理志》政区基本上以至治元年(1321年)为准(注:王颋:《〈元史·地理志〉资料探源》,《历史地理》第8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距离大德七年(1303年)已有20多年,其间又有不少政区变动,治史地者若按此图以索骥,何异于刻舟而求剑! 《大元大一统志》目录与《元胜览》初刊大德本目录最为接近,惟其河南一省位序稍有不同,大概大德本《元胜览》成书时河南位序已与《大元大一统志》不同,定稿者虽已见到《大元大一统志》政区传录本,但考虑到河南省内容较多,改动难度大,就维持不动了。因此笔者认为,根据大德本《元胜览》目录恢复《大元大一统志》目录是基本可行的,只需将河南省位序调到陕西省前面就行了。 又,将《元胜览》与其它元代史志比较,可知元代以府、州升置的路名全称,应是某某府路、某某州路,通常“府”、“州”二字可省,“路”字则不可以省。如《元胜览》所载般阳路,《齐乘》、《元史·地理志》均作般阳府路。《元胜览》所载夔州路,《元史·地理志》则省作夔路。又《元胜览》所载潼川府路,在《元史·地理志》及卷一○○《兵志》中,均无“路”字,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亦据此仅标为“潼川府”,使人误以为潼川未设路,只是散府。考《元史》卷一○《世祖纪》有载:“至元十六年正月,命王立为潼川路安抚使。”《元史·地理志》绵州条亦载:“绵州元初隶成都路,至元二十年改隶潼川路。”说明潼川府路元初已立,“路”字不应省。 又,《元胜览》大都路下有大兴府,上都路下有开平府,《元史·地理志》则无。今考《元史》卷五《世祖纪》云:“中统四年五月戊子,升开平府为上都,其达鲁花赤兀良吉为上都路达鲁花赤,总管董铨为上都路总管兼开平府尹。”《元史·地理志》大都路序云:“元太祖十年,克燕,初为燕京路总管、大兴府。世祖至元元年,中书省臣言:‘开平府阙廷所在,加号上都,燕京分立省部,亦乞正名。’遂改中都,其大兴府仍旧。九年,(中都)改大都。”上都路序云:“中统元年,为开平府,五年,以阙庭所在,加号上都。”此可见大兴府、开平府并未因加都号而废府,府尹仍由路总管兼着。这种由路总管兼任的有具体府名的府尹,与其它地区由路总管兼带的无具体府名的府尹有所不同(注:据研究,元代不少地区的路总管皆可兼带府尹,详见王颋《龙庭崇汗》,南方出版社,2002年,第202—204页。),有具体府名的府尹,应反映着当时存在该府的实际建制。从至元到元末,大兴、开平二府犹屡见于史载,如《元史》卷五八《地理志》载:至元十三年,割大兴府之武清、香河二邑属漷州。卷一六九《贺仁杰传》:“至元十七年,特授正议大夫、上都留守兼本路总管、开平府尹。”卷一六八《姚天福传》:“大德四年,拜参知政事、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卷一七九《贺胜传》:“大德九年,以胜代为上都留守兼本路都总管、开平府尹。”卷八一《选举志》:“仁宗延祐四年,大兴府尹马思忽重修(大都路学)殿门堂庑。”卷一八五《李稷传》:“至正十九年,丁母忧,……服阕,命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卷一四五《达礼麻识理传》:“至正二十三年冬,迁上都留守兼开平府尹。”赵辑《元一统志》及《中国历史地图集》皆依《元史·地理志》不列大兴、开平二府,显误。 又,元代的山东东西道,以其名观之,当承宋、金之山东东路、山东西路而来,然《元史·地理志》山东东西道仅列原山东东路的益都、济南、般阳三路,而将原山东西路的东平、东昌、济宁路列在燕南河北道下,于东昌路丘县条却又载至元二十六年山东宣慰司提议复置丘县事,可见《元史·地理志》的排列顺序有误。今考《元胜览》各本皆将东平、东昌、济宁路列在山东东西道下,当可据以纠正《元史·地理志》之误。 又,冠州、恩州,《元史·地理志》云至元六、七年间由东平路属州升为直隶省部的散州,《元胜览》则作怀孟路的属州。按《纂图增新群书类要事林广记》癸集卷上:“恩州,隶怀孟路管。”“冠州,隶怀孟路新管。”可见《元胜览》用了较新的材料。 又,《金史·地理志》义州崇义军有饶庆镇,《钦定盛京通志》卷一○一《古迹》曰:“古饶庆镇,《旧志》云俗讹为饶庆县。按《元方舆胜览》云:‘金崇义军,弘政、开义、饶庆三县。’是金已改镇为县,原《志》未详考耳。”此亦史家藉《元胜览》补史阙之一例。 又,《元胜览》夔州路大宁州有洵阳、平利、石泉、隆化四县,此为《方舆胜览》、《宋史·地理志》、《事林广记》、《元史·地理志》所无。按洵阳、平利、石泉三县宋属金州,是否宋末三县民南徙大宁州而置侨县?《元胜览》之记载当可供治史者深入研究。 又,《元胜览》四川绍庆路有柔远州一目,注云:“本绝州定远县。”按《读史方舆纪要》卷八二《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载:“散毛宣慰司,宋为羁縻富州地,寻为柔远州地,元初因之。”又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五,北宋羁縻富州熙宁六年纳土,新筑城置为镇江寨。由此可知,镇江寨在宋已升为柔远州,升州前曾置定远县,亦可知柔远州即后之散毛洞、散毛府、散毛司,在今湖北来凤县境,宋为施州地,“绝州”应是“施州”之形误。宋元地志皆失载施州定远县及柔远州,而由此可得补充。 又,河南行省荆湖北道的安陆府、沔阳府、荆门州,《元史·地理志》将其排在峡州路后,未言其为散府州,则当为峡州路所属;德安府至元十八年曾为散府,“后割以来属”,未言所属何路,因排在峡州路后,似亦属峡州路。而按之地理,峡州路为僻处一隅的小路,不当统领这些距离较远的府州。《元胜览》明确将此四府州列为江陵路所属,则很合情理。又,随州《元史·地理志》作德安府属州,当是德安府作散府时事,后来德安府降属江陵路,随州归属当有变化。《元胜览》正文中,随州排列规格与诸路等,表明已升为散州,此亦可补《元史·地理志》之阙。 又,《元胜览》融州有融水、通泰、安相、怀远、乐善五县,除融水县外,馀四县皆不见于唐宋地志,《元史·地理志》融州条亦仅载融水、怀远二县,《元胜览》当可参订补阙。 又,《元胜览》所载云南行省政区,及湖广行省播州、思州两宣抚司,八番顺元、八番罗甸两宣慰司诸蛮夷军民长官、副长官名,皆甚多可补及校订《元史·地理志》之处,请详见方国瑜《西南历史地理考释》、《云南史料目录概说》。 2. 富于地方史地史料价值 由于《元胜览》参用了不少地方文献、个人别集,对各地地理、史事、题咏的记述也有不少为今存古籍所不载,并且不乏编撰者个人的考证成果,兹分别举例说明之。 (1)地理类之例 腹里恩州“景致”云:“张甲河,唐姜师度因故渎开河,受屯氏别河于清阳。”此记载不见于两《唐书》及唐宋地志、会要,于研究黄河变迁史诚可宝贵。 陕西邠州“景致”云:“古豳亭,周太王所都之地,建于城雉之旁。俯瞻湖水,波涛滚滚,舟楫往来,一州之伟观也。”此湖《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大明一统志》均不载,当是宋代曾有,元明已湮。 陕西兰州“景致”云:“春野绿秀堂,在郡治之后。春月百卉争秀,可供玩赏,至春游人不绝。”查《四库全书》,不见于各史志。 四川大宁州“景致”绝云楼、沔州“景致”神母墓,河南襄阳府“景致”武王山、赤眉山、马窟山、光武宅、骕骦桥等条,均为《方舆胜览》所无,《舆地纪胜》所阙。 (2)史实类之例 陕西洋州“沿革”云:“唐立洋州。孟蜀避讳,改名源州。宋为洋州。”此为最早记叙源州沿革之史料。宋代诸志及《元史·地理志》不载,惟《资治通鉴》卷二七九胡三省注云:“遍考新旧唐志及《九域图志》、《寰宇记》,皆不载源州建置之由与其地,……则知源州盖蜀所置而寻废,此其所以无传。”然胡氏亦未能准确解释源州之来源。 湖广澧州“景致”云:“范公读书堂,在安乡县。范文正公幼孤,从母归朱氏,朱宰安乡,俱来读书此地。宝庆元年,太守董与几改创州北先民洲上,养士颇众。”末句不见于《舆地纪胜》、《方舆胜览》,而为《元胜览》大德初刊本新增。 湖广道州“景致”云:“莱公楼,太守董义建,其后,从孙董与几来守是邦,再整新之,至今犹存。”亦是大德本《元胜览》新增,为《舆地纪胜》、《方舆胜览》所无。 (3)人物类之例 河南嵩州“人物”云:“王凭,善文词,兄弟齐名,号三王,韩文公推重之。”史不载其事。 腹里赵州“名宦”云:“高叡,赵州刺史。突厥围之,长史反,应突厥,叡与妻秦氏仰药诈死。虏舆诣突厥,突厥以金狮子带紫袍示之曰:‘降则拜官,不降则死。叡顾其妻,妻言:‘酬国报恩,正在今日。’遂俱目不言,再宿,虏杀之。追赠尚书,谥曰节。”两《唐书·高叡传》语甚简略,且未及其妻,可藉补充。 腹里恩州“名宦”云:“房景伯,景伯母崔氏通经明识。贝丘妇人列其子不孝,景伯白其母,母曰:‘民未知礼,又何足深责?’乃召其母,与之对榻共食,使其子侍立堂下,观景伯供食。未旬日,悔过求还,凡廿馀日,其子扣头流血,母乃涕泣乞还,卒以孝闻。”此事不见于《魏书》及《北史》本传。 腹里曹州“名宦”云:“刘黄父,知州。”其人不见诸书,惟据《郡斋读书志》卷五上知其为宋人。 陕西耀州“名宦”云:“赵师民,仁宗朝知耀州。民有犯盗铁禁者,师民曰:‘彰其利而罪之,是罔民也,一切勿问。’”其事不见于《宋史》本传。 《方舆胜览》四川梁山军“名宦”、“人物”栏、龙州“人物”栏阙,而《元胜览》却有。 (4)题咏类之例 腹里中山府“题咏”载:“范淳夫《常山》诗:‘上秩乾门下奠坤,玄都境界妙难论。’”查范祖禹集及《四库全书》各书未收,当为逸诗。 腹里郓州“题咏”载:“杨内翰《送冯侍郎归郓州别墅》:‘鲁田稔雨歌农壤,汶篆欹霜拂案杯。’”此句不见《四库全书》诸书。 陕西商州“题咏”载:“李商隐《商山》诗:‘背坞猿收果,投岩麝退香。’”此句不见于李商隐集及《四库全书》诸书,当为逸诗。 四川广安府“题咏”栏为《方舆胜览》所无。 四川开州“题咏”载:“何公诗:‘开州道院无他木,古柏参天含黛绿。’”此为《方舆胜览》所无。 河南泗州“题咏”载:“张文潜《淮山》诗:‘舟东走梁宋,烟树引吴楚。’”此句不见于张耒集及《四库全书》诸书,当为逸诗。 (5)考证类之例 腹里大名路“景致”云:“屯氏河,《汉书·沟洫志》:‘河决馆陶,分为屯氏河,深广与大河等。’隋误以为毛氏河,置毛州,失之甚矣。” 四川遂宁州“景致”云:“涪水,源出广阳。”按《舆地纪胜》、《方舆胜览》皆据《水经注·涪水》作“源出广魏、涪县”。广魏即广汉,在今射洪,涪县在今绵阳,皆非涪水源头,而广阳则在今茂县,涪水实源于此。改广魏为广阳,当是出自《元胜览》编撰者见解。 3. 开启元明清分省地图先例 在载体形式上,《元胜览》还较以往的地理总志有所创新,这就是书前所附一套地图,当然,这套地图只有詹友谅改编后的《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以下省称《翰墨大全》)本卷首才有,而为两种单行本所无。全套十四幅,首幅为《混一诸道之图》,即全国图,馀十三幅为腹里(北、南各一)、辽阳、陕西、四川、汴梁(即河南)、江浙、福建、江西、湖广、左右江溪洞、云南、甘肃分省区图。曾经有人认为现存元代地图非常罕见:“我们所能见到的仅是几幅方志中的附图。”(注:阎平等:《中华古地图集珍》,西安地图出版社,1995年,第57页。)实际上,除方志外,现存几种元代类书中都保存了各类地图,比如元人增订的各种版本的《事林广记》,以及收载《元胜览》的《翰墨大全》。《事林广记》的地图种类较多,但不成系统。《元胜览》的地图则是我们所见现存中国最早的非常完整的分省地图集。唐代《元和郡县图志》的图早已佚失,宋代各种地理总志则不再附图,《大元大一统志》从《秘书监志》的记载看,也没有图。《元胜览》作为最后一种胜览型地理总志,却开启了分省地图的先例,而为后来的明、清《一统志》所继承,关于这一点,恐怕当引起历史地理文献学家、古地图学家的注意。 4. 颇具校勘价值 《元胜览》许多内容抄录自《方舆胜览》等前代文献,当时所见版本与今日现存者有所不同,因而使得该书颇具校勘价值。比如: 陕西华州“题咏”引王维《华山》诗有“雄雅镇秦京”句。今本《王右丞集》、《文苑英华》、《古今事文类聚》全句皆作“遂为西岳峙,雄雄镇秦京”。按“雄雅”意胜于“雄雄”,且合平仄,可知“雄雄”乃“雄雅”之形误。 四川成都路“景致”云:“写经台,雨降台上,不沾湿。”《方舆胜览》作“雨降,则苔上不沾湿”,不通,当依《元胜览》改正。又云:“石犀,去城二十五里犀浦。”《方舆胜览》作“去城三十五里”,按《元和志》、《寰宇记》,犀浦去成都二十七里,去郫县五十里;[天启]《成都府志》卷三,犀浦废县在郫县东二十五里。可见作二十五里为是,《方舆胜览》误。 大德本河南府“风土”云:“杜佑曰:‘中土风土所交,宜乎建都立邑。’”而今本《通典》卷一七七皆作:“土中风雨所交,宜乎建都立社。”其“土中风雨所交”六字义不可解,《元胜览》所引,则言荆河(豫州)为中原各地风俗交融处,文通义顺,当出古本,可正今本之误。 江西瑞州路“景致”云:“黄蘗山,唐宣宗微时为武宗所忌,遁迹为僧,游黄蘗,与黄蘗禅师同观瀑布,黄蘗得一联云:‘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宣宗续之曰:‘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续”,今存《大元大一统志》残卷作“读”,当误。 湖广播州军民宣抚司蛮夷军民长官有“秦洞培洞”,《元史·地理志》作“溱洞涪洞”。按《大清一统志》以为即明之“臻剖六洞”,即臻洞、剖洞等六洞。“培”与“剖”音近,则作“培洞”为是,“涪洞”为误。 诸如此类甚多,恕不一一例举。 5. 颇寓爱国主义教育之意 值得一提的是,《元胜览》尽量收录抗辽、抗金、抗元人物事迹,爱国之心,跃然纸上,颇寓教育之意。比如: 腹里祁州“名宦”条,用了一百多字记载宋人沈斌殉国事迹:“契丹入寇,以羸兵、牛羊过州城下,沈斌刺史击之,契丹以精骑夺其门,兵不得还。赵延寿引契丹急攻之,斌在城上,延寿语之曰:‘使君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计,陷身虏廷,君牵犬羊以残父母之邦,不自愧耻,乃有骄色,何哉?斌弓折矢尽,宁为国家死耳,终不效公所为。’明日城陷,乃自杀。” 陕西邠州“人物”载:“张确,字子固,宜禄人,知隆德府。金人入寇,率吏民拒守。有谋溃围出者,确怒叱曰:‘确守土臣,当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城陷,犹鏖战,死之。钦宗赠述古殿学士。” 陕西德顺州“人物”载:“郭浒,钦宗朝为泾原路守将。金人入寇,独浒义不屈,奋呼曰:‘汝等负国叛逆大恶,天地鬼神所不容,事虽死,誓不尔贷,当求治于地下。’众愧其言,即见杀。” 江浙信州路“人物”载:“谢枋得,弋阳人,字君直,宋末死节之臣。” 江西吉州路“人物”载:“文天祥,号文山,宋丞相,死节尽忠。” 笔者曾撰文论述:“地理总志向胜览型转变,有利于向社会中下层广泛传播文化地理知识,促进文化发展,激发人们的爱国主义情操。这一点在南宋人看来是不容怀疑的。”(注:郭声波:《唐宋地理总志从地记到胜览的演变》,《四川大学学报》,2000年6期。)《元胜览》也是一部胜览型地理总志,自然有此教育功能,当然,也与编撰者颇受南宋遗民思想影响,甚或与编撰者本人就是南宋遗民有关。 二 《大元混一方舆胜览》的缺陷 《元胜览》在编撰上的缺陷和不足是比较明显的。 1. 编排不当,体例不一 顺序错乱之例。如腹里直隶省部的兴和路、平滦路,各本排在燕南河北道后,燕南河北道的顺德路、卫辉路、怀孟路、冠州、恩州、广平路,却排在河东山西道后;四川行省保宁路的新得州、小宁州,排在湖广行省叙州等处宣抚司马湖路后,而叙州等处宣抚司及所属叙州路、马湖路本属四川行省,又误排在湖广行省思州军民宣抚司后;湖广行省八番罗甸宣慰司的定云府,排在田州上思等处军民宣抚使司都元帅府思明路后,而田州上思等处军民宣抚使司都元帅府的镇安路,却排在叙州等处军民宣抚司后。在文字叙述上,也存在类似问题,如兖州“沿革”栏云:“金为泰定军。宋为泰宁军节度,升袭庆府。”误将金代事放在北宋前。濮州“名宦”栏则将唐昭宗时人韩渥置于唐玄宗时人杜暹之前。许州“名宦”栏,又于苏辙、文彦博间插入宋初人范质。 事目重复之例。如济南路和濮州景致栏皆有“历山”条,均注为“舜耕于此”、“舜耕处”。四川通化军与威州皆有保宁、通化二县沿革,不详何故。湖广蛮夷洞官名重复之多,更令人瞠目,如横坡、晓爱、德明、水东、方番、罗番、龙里、省溪、各丹、茅难皆两见,古州、八万、五寨皆三见,都云则更达四、五见。 栏目脱漏之例。如辽阳锦州“景致”栏有“南濒海,北限大山”句,系叙本州形胜,各本皆置于下文“景致”栏中,与全书体例不协。又如云南行省罗罗斯宣慰司各路州,叙其蛮名皆归入“沿革”栏,而德昌路的威龙州、普济州蛮名则径附于州名后,显脱“沿革”栏名。此外如腹里的冠州、陕西的积石州、云南的斡尼路等,都有类似情况。 有目无文之例。大者如岭北行省,中者如辽阳行省的东宁路、开元路,镇东行省的新罗国军民安抚司、合兰府、水达达路,陕西行省的庄浪路、开城路,四川行省的马湖路,湖广行省八番顺元宣慰司诸安抚司,甘肃行省的永昌路、亦集乃路、宁夏府路等,小者至于诸府、诸州,在在有之。虽多属沿边地区或新开路分,现势资料颇难收集,但历史文献却不可谓无,即如岭北行省或和林城宣慰司,《汉书·匈奴传》、《魏书·蠕蠕传》、两《唐书·突厥传、地理志》,乃至《太平寰宇记·北狄》,都是常见之书,稍加究心,其山川文物史料亦不难罗致。 编排不当之例。如涿州“人物”栏列入张九成、邵雍,而二人并未在当地生活过,只是其先人祖籍在此。有些则是将人物入“名宦”(如汉汝南吏人费长房入汝宁府名宦),名宦入“人物”(如成都府人范祖禹入化州人物),皆属编排失误。 2. 资料陈旧,政区漏落 资料陈旧之例。如腹里祁州“景致”栏有鼓城县内容,其实鼓城县早在元太祖十年已割属晋州。辽阳行省原排有辽阳、东京二路,而按《元史·世祖纪、地理志》、《大明清类天文分野之书》,辽阳路系至元二十五年由东京路更名而来,则东京路当删而未删。四川行省的新得、小宁二州,本属保宁路,保宁路降为府后,二州并入阆中县,《元胜览》中保宁为府,则二州不当再予列目。元贞元年五月,既有升县为州者,亦有降路为州者,如连州路即以“户不及额”,降为连州(注:《元史》卷18《成宗纪》。),而《元胜览》仍作连州路,未反映降州变化。此外,《元胜览》引用《水经注》、《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等古代史料时,仍用当时县名,未换易为元代县名,极易造成错位、混乱,如陕西秦州元代只有成纪、清水、秦安三县,而文中“景物”栏却出现了上邽、陇城、同谷、天水等古县名,令人不知所从。 政区漏落之例。大者如云南诸路道肃政廉访司复置于大德元年,中者如甘肃兀剌海路置于太祖四年,云南云远路军民总管府置于元贞二年,小者如云南云南州置于至元十一年,会理州置于十五年,麻龙州置于十七年,江西英州翁源县置于大德五年,《元胜览》皆未反映。 3. 张冠李戴,地理错误 误系地名之例。如腹里真定路晋州“郡名”指为“平阳”,大名路开州“郡名”指为“盛山”,殊不知平阳乃唐河东道晋州郡名,盛山乃唐山南道开州郡名。腹里西京路朔州的契吴山、贺兰山,乃在唐夏州、灵州境;宁海州“西至大海四里,当中国往新罗、渤海;北至大海三里”一语,乃是《太平寰宇记》所载登州、黄县情况;而济南路莱州的成山,则当在宁海州。又陕西行省安西路的渑池山、驻跸山、白马寺,当在腹里河南府路,黑水,当在甘肃行省;华州的“丽戎城”谓:“在狄,晋献公五年伐之,获丽姬于是邑。”则当在腹里晋宁路的隰州;陇州的函关,当在河南府路的陕州。云南行省宁州的大相公岭,本在西川黎州,盖宁州唐为梨州,而误为黎州也。 误系事件之例。如腹里大都路大兴府昌平县的翠屏口,为辽败宋之处(注:《辽史》卷83《耶律斜轸传》。),而《元胜览》书为“败金人于此”,殊不知元败金人之翠屏口,在西京路浑源州南(注:(清)傅恒等:《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卷90。);广平路磁州“名宦”云:“苏轼,谪惠州,与一老举人六十九岁为邻。”按惠州在江西行省,不在腹里;威州“沿革”云:“唐贞观改威州,隶幽州大都督,所领户契丹内稽部落。”按唐威州隶幽州都督府,在今北京房山县境,与此威州无关。陕西行省巩昌路宁州“名宦”有晋人李毅、王逊、姚岳等,应属云南行省晋宁州;其“景致”栏所谓:“泸水,晋明帝朝,李骧寇宁州,刺史王逊遣将姚岳大破之,追至泸水而还是也。”亦是误系;阶州“沿革”云:“魏置武阶郡,改置武州,唐为行州,及收萧关,复立武州,更名阶州。”则是将陇北武州与陇南武州相混。四川行省成都府路汉州“沿革”云:“西汉分置新都国。”按西汉置新都国即《汉书》卷九九上《王莽传》所谓:“永始元年,封莽为新都侯,国南阳新野县之都乡。”不在蜀地;重庆路合州“景致”云:“什邡城,《九域志》:‘汉封雍齿为什邡侯,即此。’”按《新定元丰九域志·古迹》系在汉州,此误。江西行省新州“沿革”云:“宋升威塞军节度。”按诸史志不载此事,而河北之新州(今河北涿县)乃于五代时升为威塞军节度,此误以河北新州事系于岭南新州。 误系诗文之例。如腹里河间路沧州“题咏”栏载:“沈辽《沧洲亭怀古》:‘潇水悠悠天际来,夹江古木抱山回。”按此诗苏轼《东坡全集》亦收,“潇水”作“湘水”,全诗尚有九疑、九歌字样,所咏当是湖南景,非沧州景,《元胜览》乃误以沧洲为沧州也。陕西秦州“题咏”栏收有唐玄宗《初入秦川路逢寒食》诗:“洛川芳树映天津,灞岸垂杨窣地新。”这是关中秦川景,而非陇右秦州景。四川成都府路崇庆府“题咏”栏载李百药诗:“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按此诗为王勃作,《方舆胜览》已误为李百药诗,《元胜览》盖沿袭其误。湖广行省澧州路“题咏”栏谓“雄风吞七泽”为刘禹锡诗,查此句出《柳河东集》卷四二《同刘二十八院长述旧言怀感时书事奉寄澧州张员外使君五十二韵之作因其韵增至八十通赠二君子》,刘二十八即刘禹锡,张员外即张曙,此诗当是柳宗元赠刘、张二人所作,《元胜览》又从《方舆纪胜》之误而不辨。 地理错误之例。如陕西陇州“景致”栏云:“一水:水发南山西侧,俗以为吴山。”镇原州“景致”栏云:“一水:水有五源,咸出陇山。”前者出《水经注·渭水》:“汧水又东会一水,水发南山西侧,俗以此山为吴山。”后者出《水经注·河水》:“高平川水又北出秦长城,……合一水,水有五源,咸出陇山西。”显然两处“一水”皆非水名。四川行省成都府路彭州“沿革”云:“扬州域,秦地。”则是沿袭《方舆胜览》之误,以梁为扬。河南行省襄阳府路郡名当为“枣阳”,其“沿革”栏亦误从《方舆胜览》以“棘阳”为郡名,故其“名宦”、“人物”栏误收入汉、唐棘阳(在元代南阳府)人岑彭、邓艾、岑文本等。湖广行省靖州“沿革”栏沿用《舆地纪胜》、《方舆胜览》语:“唐为夷、播、叙三州之境。”按宋靖州在今湖南西南,当唐叙州(故巫州)之境,而唐夷、播二州境则在今贵州遵义、铜仁地区,未及湘西南,《舆地纪胜》诸书,盖用《新五代史·楚世家》之“牂柯张万濬率其夷、播等七州皆附于希范”记载,误推靖州在夷、播州境也。 4. 抄录不当,笔削不净 抄录不当之例。如陕西行省安西路“景致”云:“通天台,上有承露盘、仙人掌,无风雨,自毁椽桷,皆化为龙凤,从风雨飞去。”考此语录自《三辅黄图》卷五《台榭》,原文“仙人掌”后尚有“擎玉杯以承云表之露元凤间”十二字,删则害义。又,四川行省广元路巴州“形胜”栏云:“王旦作《高士记》。”按“高士记”《舆地纪胜》、《方舆胜览》俱作“高士瑰画像记”,高士瑰当是人名,岂能省作“高士”?又,河南行省河南府路“景致”云:“伊水,出邓州南阳县蔓渠山东北。”按“东北”二字当系摘抄《水经》时误衍,《水经》原文云:“伊水出南阳鲁阳县西蔓渠山,东北过郭落山,又东北过陆浑县南。”可证。又,襄阳路“名宦”云:“关羽,攻曹仁于樊围。”按《方舆胜览》原句为“攻曹仁于樊,围吕常于襄阳”,《元胜览》摘抄时误衍一“围”字。又,江浙行省平江府“风土”云:“蓴、鲈,《郡志》:‘生松江后。’”“按《方舆胜览》原句为“《郡志》:‘生松江。后汉左慈尝在曹操坐曰:今日高会,珍羞略备。’”《元胜览》摘抄时误衍一“后”字。笔削不净之例。如对金的称谓,腹里的武州、云内州,辽阳的川州、惠州、咸平府、广宁路等既用“大金”字样,而陕西的凤州、邠州、陇州、金州、四川的成都路、沔州等却又用“虏”、“贼”;又“国朝”一词,既用来指元朝(如大都路、吉州路),又用来指宋朝(如大德本四川潼川府路的昌州)。这些互相矛盾的笔法,都是修史志者的大忌。 以上所举,自然以其史料价值为主要肯定的方面,它多少可以弥补一些《大元大一统志》的散亡带来的遗憾,也可以弥补《元史·地理志》的不足,尤其是在边疆史地方面。当然,也不能忽视其编纂质量问题,一些政区沿革不仅是记载不详,往往还有因资料来源不一而引起的时限错误,极易误导读者。所有这些,还望读者注意。 【专题名称】地理 【专 题 号】K9 【复印期号】2005年04期 【原文出处】《中国历史地理论丛》(西安)2005年01期第82~90页 【作者简介】郭声波,四川大学藏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暨南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 广州 51063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