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媒介化的 “他者” 媒介化的日常生活是一个社会的、道德的空间,正是在这一空间中,理性、价值、意义、责任、义务等日常生活的伦理被维持与创造。日常生活意味着个体与 “他者” 之间的交流,没有交流,日常生活的伦理是无法被实践的。因此,日常生活的伦理学必需考察自我与 “他者” 之间的关系,必需认识到自我与 “他者”之间差异的不可抹杀性。交流从来都不可能完全把 “他者” 结合进来,自我与 “他者” 之间 “非一非异”。 “日常生活”的理论告诉我们,在一个不可避免地令人不快的世界中,我 们 需 要 对“他者”负责。 “他者”的世界是一个我们从来都不可能完全知道与理解的世界,它需要我们持有某种谦逊的态度。“他者”总是一个大麻烦,但是,对 “他者”负责是人之为人的先决条件,“他者”不能被抹杀掉。 关于媒介化的日常生活的伦理学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对媒介化的 “他者”的考察。媒介在表征 “他者”中的作用非常重要,媒介是超越空间距离、创造在场的幻觉的重要手段,这种 “幻觉” 深深地影响了现代主体理解 “他者”的方式。 仅以电视新闻类节目为例,比如电视让观众看到了侵略战争、自然灾难、政治丑闻、恐怖主义等令人震惊的现实,但却不需要观众真正投入责任与义务;电视把观众带进一种媒介景观,却不需要观众参与到现实的复杂性当中。比如对以本·拉登为首的基地组织的表征,在空间上既十分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正因为我们无法接近他们,所以这些被媒介化的 “他者”创造了焦虑,这种焦虑感反过来又合法化了对他们的压制。这种关于他们的形象的主导性———缺乏其他性质的形象与语境———有力地支撑了对他们持怀疑与恶意的文化,道德的判断 ( 对他者的敏感与负责) 变得几乎不可能。 与这种把 “他者”妖魔化,消灭我们与 “他者”之间共同性的做法不同,另一种媒介化的表征策略是完全否认差异性,“他者”的形象被想当然地纳入完全熟悉的、想当然的叙事策略与话语框架中, “新闻联播”式的套语正是这样一种 “程式”,它把千差万别的事件纳入到一个整齐划一的叙事格式当中。被媒介化的 “他者” 正是在上述两个极端之间摇摆着的,媒介化的情境不仅使观众与 “他者” 疏远了,也使观众与呈现这些 “他者”的主体疏远了,观众既无法了解 “他者” 的语境,也无法了解呈现“他者”的主体的意图。在媒介化的日常生活中,对于 “媒介化”的 “他者”的责任意识需要我们反思、挑战 “媒介” 的意识形态性,对媒介的叙事结构、叙事艺术与类型程式保持警惕。 “日常活”的理论提醒我们要对媒介的表征策略保持批判性的态度,对于媒介表征受其自身规则与类型的限制保持清醒的认识,牢记媒介表征本身的局限性与不可能性。 四、“日常生活”的秩序化诉求 文化研究者们认为,电视观众是积极的参与者。积极参与意味着担负责任,意味着对电视表征持批判性的态度,否则就会成为媒介的 “同谋”,作为 “帮凶”,参与 “污名化” “他者”的行动: 一方面相信我们可以充分地了解 “他者”,相信媒介关于 “他者”的表征的事实性与权威性; 另一方面认为媒介本身是必不可少的,对于我们了解世界与 “他者”至关重要,而且认为媒介本身可以完成这一任务。总之,作为媒介的 “同谋”,就是既相信媒介报道的内容,又信任媒介具有报道的能力。 尽管 “日常生活”的理论家们强调 “批判性的立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许多观众并不愿意挑战现实,并不愿意对他者负责,并不愿意挑战媒介的可信性,他们有意无意间会与媒介达成 “共谋”。观众一般愿意接受媒介对 “他者” 程式化的、熟悉的描述,愿意在一个熟悉的话语结构中理解众多陌生的、杂乱无章的 “他者”,愿意 “化复杂为简单”。 也正如 “日常生活”的理论家们所批判的那样,“日常生活”希望简单、舒服与秩序,媒介正好投其所好。但是,观众与媒体 “共谋” 的深层逻辑是:日常生活安然地处于媒介对现实的媒介化及表征性的实践当中。媒介化的表征并非强加于主体,而是主体在日常生活基础之上选择了媒介。主体无法逃离充斥媒介的 “日常生活”。仍以 “新闻联播”为例,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每天晚七点准时收看 “新闻联播”至少可以满足两个方面的需要: 第一, “新闻联播”定时定点播放,具有 “通过仪式” 的功能。许多人习惯化地收看 “新闻联播”,仪式性地从之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沉浸于仪式性的观看活动当中,“新闻联播”的结束,标志着一天工作的结束以及休闲时光的开始。大多数人不会选择在 “新闻联播”的播出时段给别人打电话,在这个意义上, ”新闻联播”充当了 “工作”与 “休闲”之间的仪式性界标。第二,“新闻联播”程式化的结构模式与叙事策略可以给予观众某种熟悉感,带给观众安全、稳定、 “一切正常”的感觉。 “电视新闻基本上是一种叙事。它是相同情节的无尽的故事,只是相同故事的新版本。人们根本不会去记忆新闻中的事实、人物与姓名; 这些内容总是不断变化着的。然而,叙事的框架,象征性的体系却是一贯的、传统的。”在这个意义上,新闻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新闻的叙事程式的 “重复与为人所熟悉”。 事实上,模糊与不确定在日常生活中意味着危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日常生活都十分艰难,都得持续地与不确定性做斗争。换言之,日常生活本身具有秩序化的诉求。 五、结语 现代世界目睹了现代化媒介技术大举进入日常生活的行为,现代媒介使得 “日常生活” 的模糊性与矛盾性更趋复杂。一方面 “日常生活” 意味着非现代的政治与经济的 “剩余物”,其中充满了创造性、超越性、游戏性与可能性; 另一方面它又无不受到技术理性、秩序、科层化的管理模式、商品化、资本化的影响,总之, “日常生活” 的异质性、不可预期性、目标指向性需要更新 “日常生活”的理论。 现代媒介以其秩序化的形式 ( 播出日程与叙事结构) 提供了一种解决不确定性与矛盾性的框架,减少了不安全感,满足了观众日常生活中对秩序与安全的需要与渴望。日常生活的世界植根于个体的身体经验与感知当中,这同时表现在物质的层面与象征的层面。日常生活的反复、熟悉与可预测性可以带来安全感,但是,现代媒介技术严重地影响了个体的身体感知,我们与 “他者”的身体都被 “去物质化”了。媒介创造了一种虚拟的空间,直接联系的缺乏损害了身体之间的差别感,极端化了个体性,建构了一种与“他者”发生联系的幻觉。极端化的 “以自我为中心”的媒介化的日常生活把私人的伪装成公共的,把独有的伪装成共享的,把不同的伪装成相同的,把遥远的伪装成近前的,把不平等的伪装成平等的。 现代媒介让我们在特定的媒介化框架中观看与理解 “他者”,但是其距离化的表征模式拒绝我们介入“他者”的日常生活,无法接受 “他者”的挑战,其结果是,媒介只是为我们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一处圣地,一个安全的、整齐划一的空间,但是,这只是一个在媒介与观众的 “共谋” 之下建构起来的隔离的、孤立的 “幻境”。媒介化的 “他者”成为现代社会个体 “日常生活” 中的重要内容,是个体建构自我身份认同,建立人际交流模式的重要资源。“日常生活”的批判性理论提示我们可以选择去理解它,对它负责,挑战它并尝试改变它,而且,这种对于 “他者”的理解是我们得以存在的前提,尽管这种 “理解”永远都不可能是完全的理解。 (参考文献详见原文) 文章来源:《现代传播》 2011年 第8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