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满族萨满文化丛的历史与功能 关于活态文化丛的民族志研究,史氏主张从历史和功能两个方面进行勘察。[17]在呈现满族两类萨满文化丛的基础上,史氏考察了其 历史起源、变迁及功能。 在民族学传播学派的影响下,史氏将满族萨满教起源归因于佛教的刺激,这一观点已遭到了很多学者的否定。不过,对于包衣滚萨满文化丛的产生,史氏却提出了有启发的见解。他认为,在满族萨满的两组文化丛中,安巴萨满文化丛是满族传统萨满教的传承与延续,而包衣滚萨满文化丛则是相当晚近的派生现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萨满教。 在时间上,史氏认为包衣滚萨满文化丛的产生不会早于18世纪,其产生主要源于官方力量的推动。通过与北通古斯人(鄂伦春、鄂温克)血缘祖先信仰比较,史氏认为满族古老文化中的祖先信仰并不重要,它是一个十分宽松的概念。但在满族人入关后,与汉人群体文化的逐渐相遇、密切互动,满族人发展出建构自身氏族祖先神灵系统的需要,他们在萨满信仰基础上,从不同途径选择出一些神灵确定为氏族神灵,从而行成包衣滚窝车库及相关仪式行为。尤其是清乾隆年间(1747年)颁行的《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对满族民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满族各姓包衣滚萨满的祭仪与“典礼”的内容和程式大同小异。 史氏注意到,满族文字系统的发明,导致满族萨满教文本化、程式化倾向,使其实践逐渐失去灵活性、变异性,造成了满族萨满教的“仪式主义”。不过,即便如此,作为满族传统萨满教内容的安巴萨满文化丛,仍然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延续,史氏对该文化丛的功能进行系统的说明。在史氏看来,满族萨满教的主要含义,存在于它与社会功能的联系之中,这需要回到满族人的日常生活语境中进行研究。与大多数功能学派的研究者一样,他主张在满族萨满教的原初背景中对其本质进行理解。[18] 完整的、系统的方法是史氏萨满教研究的基本原则。他的满族萨满教始于对满族人心智丛(psychomental complex)的考察,认为它是满族人对周围环境的心理和精神反应,具有保障满族人作为整体生存的功能。满族人的心智丛与物质文化、和社会组织构成一个平衡体系,人们的概念、认知、民俗、艺术都与其有关。史氏认为,满族人的萨满教是其心智丛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他源于人们对神灵和灵魂存在的假设,安巴萨满实践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来。那么它在满族人的生活中有何作用呢?史氏做出了回答。 史氏调查发现,满族社会中会经常出现“精神紊乱”现象,从而使氏族或地域社会陷入心智失衡的状态。他认为,这些“精神紊乱”现象的原因并非病理学的,而是社会文化原因所导致的,这些原因包括满族人的频繁迁徙、季节环境的变化、流行性的疾病、氏族组织的裂变与重组、尤其是族际环境的压力。但就主位的观点而言,满族人并不能认识到上述原因,从而通过神灵的方式对上述原因进行象征性的理解。 在满族人看来,安巴萨满能够运用所掌控的神灵对造成“精神紊乱”的神灵进行“镇压”。在具体的仪式活动中,安巴萨满通过特殊的着装以及相关器具,将仪式参与者带入到人神交往的实在意义域之中。在迷幻或旅行的过程之中,安巴萨满有压制自己正常意识状态的能力,使精神活动进入一连串的特殊秩序之中,通过象征性的仪式展演,运用暗示、催眠、自我提示、迷幻等心理学手段,对“病人”和观众进行有意或无意的影响,恢复个人或群体的心智失衡状态。 在史氏那里,萨满教不是一种宗教,而是一个心理—治疗系统。安巴萨满实践的目的,在于防止氏族心智生活的紊乱。史氏强调,“萨满不是骗子,也不是精神病患者,这类人必须在身体和精神上没有缺陷,发挥正常的神经以及‘心理’功能,要不然的话,身体上的疾病会影响到自我控制,神经缺陷会将一般性的迷幻变成一种神经刺激”。[19]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史氏将满族安巴萨满理解为氏族心智生活的“安全阀”。 在此基础上,史氏延伸了对满族萨满功能变迁的看法。他注意到,汉人社会中的“四大门”信仰传入满族,类似于安巴萨满的巫师开始在满族人中活动,这带来了对安巴萨满的功能性替代。因此,史氏的结论是,安巴萨满文化丛将逐渐消失,但“新的类似于萨满功能的心智丛会在新的民族环境下出现”。[2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