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山东频道5月9日电 (高洁)一位仅有高中学历的乡村基层干部,破天荒地登上北京师范大学讲坛,为博士生、博士后们讲学,他的陋室也成了国内外学者研究中国民俗的一个基地。 山村老农为博士生讲课 听说山东省枣庄市山亭区北庄镇红山峪村村民田传江的家里住进了一位北京来的特殊的村民,还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民俗学与文化人类学研究所在读博士,在村里,这位博士叫田传江大爷,凡是村里的婚丧嫁娶,只要她赶上,一定要随上一份礼,并尽可能的参与其中。 五月初,我们来到田传江家中,见到了这位博士,她叫刁统菊,刁统菊介绍说:“从2001年4月份第一次开始,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重返这里,每次来少则几天,多则成月,在这里完成了研究生论文,同时,将在这个小村庄完成博士论文,只所以选中了红山峪村,除了这个村庄原汁原味的东西保存的较多以外,就是因为这里还有田传江。” 在村里我们还了解到:不仅刁统菊,国内外的许多专家学者都把红山峪村作为研究中国村级民俗的一个基地,田传江是谁? 六年卧薪,立志写出第一本中国村级民俗志 田传江其实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读过高中的他,曾任民办教师、乡报道员、乡人大主任等,但他58年 人生岁月中的绝大多数时间是在依山傍水的红山峪村度过的,红山峪村是诞生在明万历年间的一个小村子,悠久的历史文化土壤使这个小村子的风土人情特别厚重,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就是田传江记述民俗事务的沃土。 1991年,田传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接到省民俗学会的信函,他觉得挺有意思,就报了名,参加了学习班,从此便迷上了民俗研究。他在研究中独具慧眼地发现村庄民俗是个空白,自己从小跟着父母帮乡亲们操办红白喜事,农谚、歌谣、故事,红山峪村不谓不丰富;乡亲、乡情、民风,红山峪村不谓不淳朴。家乡的风土人情、红花绿树一起涌上田传 江的心头,“就写这片生我养我的热地吧!”于是,他把目光盯在生活了50余年的红山峪村。 从1993年开始,经过两年学习的田传江开始民俗调研,空闲时间拎个照相机,揣着笔记本走街窜户,与乡亲们拉呱谈家常。90多岁的周德富老人是“故事蒌子”,田传江经常陪他喝茶聊天,用十几个晚上搜集了一大本子资料。 老田的工资也就是300块露头,迷上民俗研究后,他把工资的大部分用在收集、整理旧东西上。一架旧纺车,竟花了200多块钱来翻新。老伴候志凤不得不到枣庄城里做些布匹生意补贴家用。他打初稿的纸是老伴在集市上花了5块钱称的20斤报废的会计纸。那时候,他们的小山 村还没通电,一盏煤油灯常常陪伴老田到天亮。为这,老伴没少跟他犯急——心疼煤油钱,更重要的是心疼他的身体。 到1997年的时候,老田共收集厚始素材4000条,照片300幅,实物1000种,前期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并且写就了第一稿。 1999年夏天,田传江先后8次贷款和借款,凑足了3万元钱后,背着10余公斤的手稿找到出版社。同年8月,历经6年写作、5易其稿,凝聚着田传江心血与汗水的《红山峪村民俗志》终于问世了!全书共4部分10章45节,包括有关农业、林业、畜禽、野生动物、副业、度量衡、贸易、纺织、饮食、居住、交通、婚嫁、丧葬、游戏等方面1000余个民俗事象,记录了它们的产生、发展、演变,读起来如同走进一座内容丰富的民俗博物馆。 学术巨擘诚邀农民专家,登台为博士讲课 以一个村子的民俗事象为内容的专著在国内尚属空缺,《红山峪村民俗志》一经出版,马上引起国内外的民俗研究专家的高度重视。2000年8月4日,山东省民俗学会年会在山亭区召开,省内70多名民俗学研究专家云集鲁南小城,研讨田传 江所写的《红山峪村民俗志》。台湾、日本、韩国等地区及国的民所俗研究学者纷纷求索此书。日本山口大学的大学生还专门前来拜访请教田传江。 田传江在民俗学研究上所取得的成绩很快为国内知名的中国民俗学之父,98岁高龄的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钟敬文所关注。钟老从头至尾读过之后给予了极高评价。这位学术泰斗拿到此书,“看后就放不下”,他说:“假如有人问我,你所看到的中国地方学者写的哪 一本民俗志最好,我首先会想到《红山峪村民俗志》。”他委托山东大学副教授、《民俗研究》主编叶涛向作者表示敬意,并诚邀前来北师大为他的博士生、博士后们授 课讲学。 2001年6月5日下午,诚惶诚恐的田传 江在叶涛的陪同下,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钟敬文先生。 6月7日下午2时30分左右,一名博士后搀扶着钟敬文老先生早早地来到教室。他颤巍巍地走到田传江面前,慈祥地叮嘱:“你慢慢地讲,不要紧张,怎么干的就怎么讲。” 在田传江讲课前,钟敬文老先生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田同志这本《红山峪村民俗志》是建国以来第一部专写村庄的民俗志,写得非常好,写出了自己的感受,特别在写鸟方面,打破了以往作家那种传统的写作模式,生灵活现在写出了动物与人的关系。写关于民俗的书,一年、两年的准备是不行的,必须有十年磨一剑的实干精神,这样写出的书才显得厚重深刻。《红山峪村民俗志》就是田同志十年磨一剑写出来的!下面请田同志向大家讲讲他成书过程。” 这时,仅有高中学历的田传江破天荒地登上了北师大讲坛。望着台下近20名博士生、博士后们以及民俗学专业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期待和赞许的目光,田传江依然像初上考场的小学生一样,战战兢兢,心扑通扑通地跳。 从红山峪村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山村,到《红山峪村民俗志》这本书的由来......田传江整整讲了两个小时。 “你是一个乡镇干部,怎么会对研究民俗感兴趣?不会同干好本职工作发生矛盾?”令田传江大吃一惊的是,钟敬文老先生竟然第一个向他发问。 “俺工作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区,老百姓之间发生纠纷后,解决矛盾的方法多数是使用‘不成文法’(即民间传统的道德法则),很少用‘成文法’(法律条文)去解决。所以,我作为一名从事乡镇人大工作的基层干部研究民俗,对工作不仅不影响,还相互促进呢!”田传江认真地回答钟老先生的提问。 “《红山峪村民俗志》里面怎么还写了其他村子里的民俗事像?”一名博士生向田传江质疑。 “红山峪村不是一个真空,它还同周围的村子发生各种各样的联系,所以难免要部分地涉及其他一些村子的民俗......”田传江耐心细致回答博士生提出的问题。 博士生们争先恐后地向田传江提出各种关于《红山峪村民俗志》以及对他本人的种种疑问。 下午6时许,在热烈的掌声中,田传江走下讲台。 小山村的民俗博物馆 有一次,田传江到村头一个本家族的兄弟家串门,在一间偏房里,他看到了两个悬挂在顶棚里的葫芦,一问,这个本家族的兄弟告诉他:“你该知道,这是用来盛种子的东西,这可是祖传的了,用了好几代人了,到现在还用着。” 本族兄弟的话一下子触及到田传江的兴奋点:何不办个民俗博物馆,一来可以挽救这些濒临消失的民俗器物,二来可以让人参观,增加民俗知识,说办就办,田传江走东家串西家,诉说自己的想法,乡亲们纷纷把自己家里上了年岁的东西拿给他:手磨、钎锤等,有的还自告奋勇展示绝活:放皮影、制年画、做虎头鞋。小东西,田传江嘴巴一甜,大爷婶子一叫,就算完了,大东西,如织布机、汲水设备,田传江总要拿出些钱给乡亲们表示表示,田传江住的房屋是80年代初盖的,又窄又小,放不下这些民俗器物,他只好在院子搭了简易的平房,他的民俗器物博物馆还多次走出家门,应邀到城市举办展览。 眼下田传江正着手书写《红山峪村传统农具》这部专著,现已完成20多万字,这一项工作不仅要对当地历年来所用的各种农具作一一记录,还要将它的主人同这些农具共命运的细节 调查清楚,使无言的农具一个个血肉之躯同时活现在书中。 田传江也有他的困惑,他的工资不高,这几年,出书、建博物馆,他已欠下近万元的帐,他的民俗器物放在那间简陋的平房里,屋里放不下,有些只好露天存放,田传江说:“这些器物,每个都有一个故事、都是一段历史,长期露天存放,烂了、丢了太可惜了,要是再有一万元盖个平房就好了。”(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