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帛书中间八行一段,讲的是创世神话,说雹戏(即伏羲)所生四子,“长曰青□榦,二曰朱□兽,三曰翏黄难,四曰□墨(黑)榦”,就是“秉”、“*[虘+又]”、“玄”、“*[荼+土]”四个四时(四季)之神。这样以四时之神与四方、四色相配合,原是先秦时代流行的学说和风俗。《礼记·月令》和《吕氏春秋·十二纪》,就记载有五帝、五神和四时、四方、五色、五行、十日等配合的系统。 《月令篇》这样把许多事物归纳到五行系统之中,是逐步发展形成的,具有很悠久的历史。以五神配合五行之说,春秋时代晋太史蔡墨已说到(见《左传》昭公二十九年)。以五神配合五行、四方、五色、五虫之说,春秋时代也早已存在,如虢公作梦,在宗庙中见到“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立于西阿”,召来史嚣占卜,据说这是天之刑神蓐收(见《国语·晋语二》)。五帝配合五行、四方、五色之说,也早已存在,如秦襄公自以为“主少嗥之神,作西畴,祠白帝”;秦献公自以为得“金”瑞,在栎阳作畦畴,祠白帝(见《史记·封禅书》)。四方和十日、五色相配之说,战国初年也早已有了,如《墨子·贵义篇》说上帝以甲乙日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日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日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日杀黑龙于北方。 《月令篇》这个五神配合四时、五行、四方、五色的系统虽然历史很悠久,中原地区普遍流行,但是其他地区也还流传着不同的配合系统,如《山海经·海外经》,就以句芒、祝融、蓐收和禺强配合东、南、西、北四方,这样以禺强为北方之神是和《月令》以玄冥为北方之神不同的。《管子·五行篇》说:“昔者黄帝得蚩尤而明于天道,得大常而察于地利,得奢龙而辨于东方,得祝融而辨于南方,得大封而辨于西方,得后土而辨于北方。黄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这样以奢龙、祝融、大封、后土配合东、南、西、北四方,是和《月令》系统很不同的。楚帛书所载四季神像和四方、四色、五行的配合,和《月令》比较,既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楚帛书所绘四季神像的特色 楚帛书四边所绘春、夏、秋、冬四季神像,就是帛书八行一段所说的“长曰青□榦,二曰朱□兽,三曰翏黄难,四曰□墨(黑)榦”,这样以春、夏、秋、冬和青、朱、黄、黑四色相配,这和《月令》以秋季配白色是不同的。 帛书所绘四季神像是很有特色的,我们值得加以具体分析,并与当时流行的神话作比较的研究。 帛书三月“秉司春”的神像,面状正方而青色,方眼无眸,鸟身而有短尾,即所谓“青□榦”。这个春季之神,很明显就是《月令》所说春季东方的木神句芒。《山海经·海外东经》说:“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墨子·明鬼下篇》讲秦穆公在宗庙中见到有神入门,“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神自称是来赐予年寿而使国家蕃昌和子孙茂盛的,并且自称“予为句芒”。句芒这样“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正和帛书所画“秉司春”之神完全相合。帛书上仲春二月的神像,是成双相对的鸟身,有面状正方的四首并列于宽阔的头颈上,形状和“秉司春”神像相类而较为繁复,说明他们正是同类之神。这个崇拜春季句芒之神的风俗,源流长远,直到清代,北京都城每逢立春前一天,还要隆重举行祭祀“芒神”的仪式(见《燕京岁时记》)。 “秉司春”的神像人面鸟身,是有来历的,原来出于东方夷族的淮夷徐戎,他们是崇拜“玄鸟”(即燕,亦即凤鸟)图腾的。东夷的郯子曾说:“我高祖少皡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左传》昭公十九年)据说“少嗥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惰、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惰及熙为玄冥”(《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秦原来是东夷而西迁的,《史记·秦本纪》称其祖先之后有郯氏、徐氏、赢氏,可见秦原与郯、徐同族。秦穆公既然在宗庙中见到句芒,可知句芒正是秦的祖先之神。《秦本纪》称秦的远祖是伯翳,亦即伯益,伯益原是传说中玄鸟的后裔,其后代又有“鸟俗氏”而“鸟身人言”。据说他主管草木、五谷、鸟兽的成长。其实伯益即是句芒(详见拙作《伯益、句芒与九凤、玄鸟》)。 句芒之神所以称为“句芒”,就是由于他主管草木五谷的生长。“句芒”即是“句萌”,《月令篇》说季春三月,“生气方盛,阳气发泄,句者毕出,萌者尽达”。“句芒”是形容植物的屈曲生长(郑玄注:“句,屈生者”)。帛书称春季之神为“秉”,“秉”字像手执禾一束的形状,常用以指结穗的粮食作物,《诗·小雅·大田》说到“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以“遗秉”和“滞穗”并称。当时楚人称“司春”之神为“秉”,也是由于春神主管草木五谷的生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