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文学与民俗学从来都是分立的两个学科 20世纪的百年间,尽管中国的民间文学学科一直处在西方人类学派民俗学和神话学的影响之下,但由于中国的文化传统的悠长和坚固,中国始终与西方国家不同,民间文学与民俗学从来是分立的两个学科。 前50年,虽然以神话和歌谣研究为开端,给传统的学术以冲击和震撼,使民间文学运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开局,但后来,学界却未能潜心于资料的积累(主要是田野调查)和理论的建构,而有些学者热衷于根据西方民俗学的模式“依样画葫芦”,使民间文学和民俗学长期处于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的争论中;虽然从30年代起钟敬文就提出了建设现代“民间文艺学”的命题,抗战时期众多的人文学者到了大西南,民间文学的搜集和研究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在神话学和歌谣学领域里取得了许多重要的成果,但应该说,民间文学和民俗学两个学科,最终都因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学科理论体系和独立的方法论,而未能摆脱依附的地位。 后50年,特别是新时期初期,民间文学在文学学科之中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和壮大,挖掘和积累了前所未有的丰富民间文学资料,而民俗学则因种种原因相对滞后。自90年代起,民俗学得以复兴,故而有学者便再次拣起前50年的老话题,倡导以西方为模式改造民间文学学科,将其纳入到民俗学学科的部属之下,脱离文学学科而改属于法学学科之下,成了三级学科。如此以来,不仅未能保住民俗学本身的学科地位,反而多少导致了民间文学学科的衰落、甚至倒退。我们现在看到的民间文学调查或搜集成果,几乎都是80年代做的,而90年代以来的15年间,已很难看到有什么综合的或专题的调查和重要的民间文学搜集成果问世!理论构架的建构,固然是学科建设(无论是民间文学还是民俗学)的题中应有之意,但民间文学学科本质上是一门实证的学科,不是一门纯理论的学科(尽管国际上也有列维—斯特劳斯那样的纯书斋的学者),放松了或放弃了田野资料的调查和鲜活资料的积累,就使我们的理论多少变成了空中楼阁。应该说,这是民间文学学科发展史上的一个曲折和教训。 展望前景,在中国的国情和文化传统下,民间文学和民俗学仍然宜作为两个各自独立的学科存在和发展,才可能免得重蹈50年走过的但没有结果的覆辙。把民间文学隶属于于文学学科,借重文学和美学的武器进行研究,更符合中国的国情和文化传统,但并不意味着把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等同视之;还要、甚至更多地要借助于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的一些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 民间文学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出现了急剧衰微的趋势 中国的民间文学主要是产生和流传于耕稼时代的精神产品。当然,民间文学中,也或多或少地保留着原始先民的意识的余续,这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民间文学在不识字的民众中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一代代相传下来,是民众生活、生产、人生经验和艺术才能的结晶,是社会发展历程的曲折的反映和见证,是研究社会底层老百姓的世界观的重要资料。就是这种创作和流传于草野百姓之中的极其丰富极其多样的精神文化遗产,在长期的封建和半封建社会中,却一向被贵族文化所鄙视和压抑,“不登大雅之堂”。这种状况,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特别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思想启蒙运动像狂飙崛起,一些进步文化先锋率先研究神话探寻华夏历史,提倡搜集民众歌谣,掀起歌谣运动,才开始有所改观。从此揭开了中国现代民间文艺学史的第一页。在稍后的“五四”运动中,民间文学运动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重要一翼。时间虽然过去了一百年,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我们也不无遗憾地看到,轻视和蔑视民间文学这种“草根”文化的贵族老爷态度,在当今的我国学界仍然并没有绝种,民间文学学科仍然受到不应有的挤压。 当今的中国,正置身于全球化、现代化、城市化的历史过程中,在有些地区(如在急剧扩大的城市、城镇),大批农民失去了土地,民间文学赖以存在和传承的耕稼文明正在衰退,加之媒体信息的多元化和强势化,使口传心授的民间文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出现了急剧衰微的趋势。中国毕竟是一个农业大国,传统的耕作方式可能由于科技的介入而发生变化,但不可能在短期内归于消失;适应于口传文学传承和传播的传统的村落聚居方式,可能会因为人口的流动而发生某些变化,但不会在短期内被“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城镇居住模式所代替。总之,只要农民作为国家主体居民的格局没有出现根本性的转变,民间文学就依然会在民众(主要是农民)的传承中得以延续,在传承中得以发展。在当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潮流中,我们要看到民间文学传承衰微的趋向,采取强有力的保护措施以阻遏民间文化衰微的趋势,包括将活态的口传作品记录下来以保存其“第二生命”供更多的人所阅读、欣赏和研究,但也不必因此而对民间文学学科的前景产生悲观。 (转自民间文化青年论坛:2007-6-6 14:02 )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