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第三章 岁时仪式:春天的庆典 在前面一章中,我们看到,对于原始人来说,只要是他们感兴趣的事情,只要是能够让他们感到自己变得更强大的事情,他们都会乐于再现。在他们丰富多彩的活动中,不管是狩猎、战斗,还是后来的耕耘、播种,只要这些事情至关重要并且利害攸关,就会成为dromenon或日仪式的素材。我们已经看到,由于人类作为个体是渺小而脆弱的,因此能够转变为仪式的并非是个人的和私己的情感,而是公共情感,即由整个部族或社区所共同体验并公开表现的情感。还有一点也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那些原始舞蹈,一旦演变为仪式,就会在固定的时间和日期表演。现在,我们感兴趣的问题是,这些仪式是在什么时候表演?为了什么而表演?仪式的周而复始的重复性特点,无论如何强调都不会过分,这一点对于仪式来说至关重要,是从仪式发展到艺术、从dromenon发展到drama的关键。 对于原始人来说,顶重要的两件事是食物和后代,正像弗雷泽先生指出的那样,假如一个人作为个体想活下去,他必须有食物糊口,假如一个族群想延续下去,就必须生育后代。“生存并且延续生存,觅食并且生儿育女,这两者在过去一直是人类的最基本的需要,而且,只要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它们就仍将是人类的最基本需要。”其它的事情可能让生活变得更为多姿多彩,但是,除非这两个需要首先得到满足,否则人类本身就会消亡。人类在不同的季节周期性地举行巫术仪式,其目的也正是为了促使吃饭和生育这两方面需要的实现。它们是所有仪式赖以存在的基石,也是所有艺术由之诞生的源泉。从对食物的追求,产生了季节性、周期性的节日庆典。节日周而复始地再现、年复一年地重复、世世代代地延续,这一特点,导致了那些促使仪式诞生的原初激情的形式化和抽象化。 人类先民之所以对季节特别关切,仅仅是因为季节和他们的食物供应休戚相关,这一点是他们不难发现的。至于季节的美学意蕴,比如说春天的明媚、秋日的零落,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多大意义。季节现象中首先引起他们注意的是,那些作为他们食物来源的动物和植物,在特定的时候出现,又在特定的时候消失,正是这些特定的时候引起他们的密切关注,成为他们时间意识的焦点,也成为他们举行宗教节日的日子。当然,在不同地区、不同的气候条件下,这样的日期是各各不同的,因此,如果不了解一个民族所处的气候和环境情况,而想研究其仪式,无异于痴人说梦。比如说,埃及的食物供应依赖于尼罗河的潮讯,有关俄西里斯的祭祀仪式和历日也依赖于尼罗河的潮讯。然而,我们看到,论述埃及宗教的著述无一不是从叙述俄西里斯的崇拜仪式和神话开始,似乎这就是埃及宗教的根源。这些文章在结束时或者不忘捎带提一笔这些仪式和宗教历法与俄西里斯崇拜之间的关系,或者更糟,干脆就断言这些仪式和历法是俄西里斯信仰的产物。在埃及,食物供应取决于尼罗河的涨落,犹如在南太平洋诸岛,食物供应取决于季候风的周期,因此,埃及的历法依赖于尼罗河的潮讯,犹如南太平洋诸岛的历法依赖于季候风的消息。 最近,怀特海在其《数学导论》一书中指出:“整个大自然的生命都取决于周期性事件的存在。”①地球环绕轴心的自转形成一天的昼夜交替,地球环绕太阳的公转形成四季的寒暑往来,月亮围绕地球的旋转形成月相的晦朔圆缺,尽管由于人造光源的使用,月相的变化越来越不受人们的关注,但是,在某些地区,在晴朗的夜空下,人类生活仍在很大程度上追随着月轮圆缺弦望的变化。就连我们的肉体生命,也因为心律和呼吸的有规律跳动,而具有周期性②。因此,周期性对于我们理解生命现象确实是一个最基本的前提,离开周期性,就不可能对时间进行定量化的计量。 周期性是数学科学的某些分支赖以成立的基础,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人们却往往认识不到,周期性对于仪式也同样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我们下文将证明,周期性也是艺术的一个重要因素。其实,这一点同样是显而易见的。所有的原始历法都是仪式历法,构成这种历法的无非是一连串举行庆典的日期、一系列不断再现的具有特殊属性和意义的日期,周而复始的周期性形成其基本模式。但是,周期性对于节日的影响甚至生成作用,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是更重要的途径。我们在上文已经指出,在刺激和反应之间的间歇期,观念或者“表象”得以形成。其实,所谓“表象”,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被拖延了并因而被强化了的欲望,这一欲望没能立即得到满足,而是遭到阻碍,因此只有藉“表象”的形式得以宣泄。我们习惯上将一个“被表象”的意象称为观念,实际上它无非是对实际行动的预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