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鸟崇拜前面已有所论,这里就不再赘述,不过,想要补充的一点是:有关三个仙女“恩库伦”、“正库伦”、以及“佛库伦”等名字的含义。有学者提出”库伦”一称真正含义的问题。从语源学的角度来看,“库伦”一词应来源于满语的”慈鸟”〈Keru〉,也就是”大乌鸦”。至于三仙女名字的第一字“恩”、 “正”、 “佛”的含义,尚无定论。倘若根据满语构词的特点分析,三字可能是“库伦”一称的修饰定语,涵盖了藉以区别或者标明其各自特征的附加含义。如果以上推测不错,那么尽管代表同一族群的三只乌鸦已褪去乌黑的羽毛,幻化为三位伶俐俊秀的仙女,我们仍不难从中窥知其与古亚细亚诸族在观念上的联系了。 萨满信仰的祖先崇拜,最初往往是由原始的自然崇拜或图腾崇拜中演变而来的。由于这种崇拜尚未蜕去旧有动物形态的躯壳,因而若与较为发达的人格化祖先崇拜相比,显然带有浓厚的原始性。满族乌鸦崇拜,由动物原形向人格形的转化,显现了各民族早期宗教观念演进的一般历程(注一八) 前面所提的“佛托妈妈”,以女阴寓其义、柳叶状其形、始母正其位的生殖崇拜,到了布库里雍顺,及把柳枝折下来拉弯,做成弯状的像坐具样,显然,他是坐着柳具进入三姓地区的,足见对柳的敬崇。 满族敬柳一方面是源自生殖崇拜,另一方面是具有民族图腾的意味。如满族人每年都会进行庄重的柳祭,俗曰素祭。祭之仪甚简,只一日。晨刻,先陈米酒、糕饼,覆树枝于索摩杆处,柳枝上挂以佛多(即佛托),晚则祀祖,仍以避灯行之,如是礼成(注一九)。这种年复一年、经久不衰的柳祭祀祖把满族先民对女性始祖的崇拜观念一直传承到近世(注二○)。在满族原始的信仰中,柳与创世女神息息相关,柳是人类和宇宙万物之源,人类与柳有密切的亲缘关系。 《三仙女》神话中“二姊曰:吾等列仙籍,无他虞也。”乃是道家仙话的内容之一。从宗教信仰来看,满族是信奉萨满信仰的,他们最尊敬的是阿布卡思都力(天神),此外,就是自然神祇和动物神祇。再从历史文化交流方面来追踪,满族的先人亦曾与中原汉文化有过长期的交流,不过,无论是古渤海国、完颜金、或元明时的女真各部,虽曾从中原请来几个神供奉,但在女真人中产生影响的,也仅有释迦牟尼、观音菩萨、关公以及土地神等。至于玉皇大帝,直到万历四十三年(一六一五),努尔哈齐为了笼络和统治各族群众,才在兴京老城东埠上始建佛寺和道家玉皇庙(注二一)。因此可以得知,《三仙女》神话的形成,除了具备满族固有习俗文化外,还参杂了中原汉文化道教色彩。这种长生不死且可飞升天廷的仙女,按汉族神话系统和类型来看,应是方仙道教故事中的人物,有别于满族的萨满信仰。 而这类神话传说在《三仙女》中赫然出现,显示出满族对于道教已产生相当的社会条件和心理基础。 四、从政治上的观点来看《三仙女》神话 《三仙女》神话中,曾提及三姓之乱,布库里雍顺将前去平乱。途中,为三姓之人所遇,惊为异人,布库里雍顺言道:“我天女佛库伦所生,姓爱新觉罗氏,名布库里雍顺。天生我以定汝等之乱者。”众惊曰:“此天生圣人也,不可使之徒行。”最后乱事乃息,三姓之人共拥他为国主,居长白山之东,国号曰满洲,是为满洲开基之始也。 从这段故事来看,布库里雍顺完全没有遭到三姓之人的抵抗,而是轻而易举地接收此地,还被争立为国主。这完全是一种“君权神授”思想的表现,也是这个神话之所以能够在官方典籍中保留的主因(注二二)。 “君权神授”的另外一个意义,即“父系社会”的形成。从佛库伦指示布库里雍顺定乱国开始,满洲的始祖已肇成。孟森氏在《清始祖布库里雍顺之考据》文中指出:“布库里雍顺的布库里是从山名而来的,而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则以雍顺为英雄。”三田村泰助氏在《清朝的开国传说及其世系》一文中,也曾对布库里雍顺名称的由来加以研究。在《金史世纪》里的金始祖函普的弟弟名叫保活里,住在耶懒,与前述发祥传说的人物颇为吻合,且以雍顺作”英雄”解释的这种称号,即可将“英雄保活里”用满洲语法倒置而称为“布库里雍顺”,再附以清太祖的性格,便成为《满洲实录》所载的满洲始祖布库里雍顺了(注二三)。 “英雄”一词是对男性的尊称,也正标志着满族是由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这个阶段权力斗争比母系社会更加地厉害。所以到了清太祖努尔哈齐时期,建立大金,自称汗号,为了顺利地统一女真各部及向明军挑战,都把它说成是天意、天命(注二四)。 《旧满洲文件》所记载的《三仙女》内容,与后来清太宗皇太极钦定的内容有所不同,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以后增补的部分是经过独具匠心的润色、改造,把它转接到女真人普遍流传的共同神话里。这个经过加工改造而成的三仙女神话故事,首先记录在天聪九年(一六三五年)成书的《满洲实录》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