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国中世纪史研究领域的大家乔治·杜比（GeorgesDuby，1919-1996）的著作《骑士、妇女与教士》中文版，近日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此前，乔治·杜比作为主编之一的五卷本巨著《私人生活史》已由三环出版社及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在国内读书界引起较大的反响。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骑士、妇女与教士》中译本居然无头无尾，没有序言，没有前言，也没有译者的话或者对原作者的一点简短介绍，而且没有把题目的副标题译出。因为按照法文书名“Lechevalier，lafemmeetleprêtre，Lemarriagedanslasociétéféodale”，全名应译为《骑士、妇女与教士：法国封建时代的婚姻》。仅仅是在这一点上，跟二十多年前由兰登书屋出版的英文译本相比，中译本是差了一些的。英译本中娜塔莉-泽蒙·达维斯（NatalieZemonDavis）所写的介绍亦非常精彩，那是基于对作者及其著作有一定深刻的认识之上的，读过娜塔莉-泽蒙的介绍后再阅读杜比所撰的序言（杜比当时为英译本的出版作了序），对该书已然有大略了解。既然此书已译成中文，我想也有必要对杜比进行一点简短的介绍，这不仅仅是因为《骑士、妇女与教士》是杜比在中世纪婚姻研究领域的两大代表著作之一，也不仅因为杜比在20世纪法国史学界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法兰西院士的身份，他的近五十余种著作和过百篇论文，大量的评论、序言、访谈录，以及各式各样的文章……我担心的是，这位史学家的著作，在中文语境中的“陌生化”遭遇，使其重要性可能被读者所忽视。杜比的历史学著作，目前所见译成中文的，只有薄薄的一本《骑士、妇女与教士》，于中文读者来说，这不免是很大的遗憾。希望有更多的杜比的著述译成中文。 “先别笑，迟早轮到你” 杜比1919年10月7日出生于巴黎，他的父亲是一个手工匠，在杜比度过童年之后，带领全家迁回自己的出生地布莱斯（Bresse）。杜比因而进入到马孔（M？con）的学校就读，逐渐熟知并热爱上马孔，而马孔也与他后来的许多研究课题有着密切的关系，如他在索邦大学的博士论文即以《11到12世纪洛林的乡村庄园》为题。而后在1953年，这部杜比由查尔斯-埃德蒙·皮艾昂（Charles-EdmondPerrin）指导的博士论文经修改更名为《11和12世纪马孔地区的社会》（LaSociétéauxXIeetXIIesièclesdanslaregionm？connaise），获得出版。 1944年，杜比获得里昂大学助教的职位，此后他先后在贝桑松（Besan？on）和普罗旺斯的埃克斯大学（Universitéd‘Aix-en-Provence）以及巴黎高等师范学院（EcoleNormaledeParis）执教，直到1970年被法兰西学院任命为中世纪史学会的主席，21年后才从该职位退下。在晚年的岁月里，杜比一直待在埃克斯，担任他自己亲手创建的中世纪研究中心主任。 在法兰西学院，杜比主持的一系列讲座和研讨班大受欢迎，其中大多数讲稿后来获得出版。杜比在学术领域的影响，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首先，作为他的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在他自己以及其他人看来，毫无置疑地，非其博士论文莫属。有评论认为杜比的这部论文，不但是史学巨著，同时也是一部艺术品；在旧式的法国区域和制度史研究方式同注重普通人日常生活和精神的年鉴学派的研究方法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前者以杜比的导师德尼奥（JeanDéniau）和皮埃昂（Charles-EdmondPerrin）为代表，后者则是大名鼎鼎的马克·布洛赫（MarcBloch）。其次，杜比对社会-经济史倾注了一定的精力。在这方面他有两本代表作，一为1962年出版的《中世纪西欧乡村经济及其生活》（L‘économieruraleetlaviedescampagnesdansl’Occidentmédiévale），研究的时间跨度从9世纪至14世纪；一为1973年出版的《士兵和农民：7-12世纪，欧洲经济的第一次飞跃》（Guerriersetpaysans，VIIe-XIIesiècles.Premieressordel‘économieeuropéenne）。后一部杜比称“是一本教授的书，是在埃克斯和高师教学时的成果”，此书在美国已成为许多大学指定使用的教科书，许多学者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是布洛赫之后中世纪经济史研究的一个转折点。第三，则是杜比对中世纪社会史的研究，主要围绕着贵族、骑士、家庭、婚姻、女性和私人生活而展开。《骑士、妇女与教士：法国封建时代的婚姻》即是其中的一本代表作。 上述三方面只是一个大体的分类，杜比对于中世纪史的研究，成果丰硕，影响巨大。后来，他在法兰西学院专门讲授中世纪社会史。有意思的是，杜比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他热衷于上电视和电台之类，无论是讲座还是与人辩论。在今天法国的一些视频网站上，还有他与别人辩论的录像片段。 年鉴学派的学术精神和治学方式对杜比有着很深的影响，其中一点便体现在他与费尔南多·布罗代尔三十年的师友交往上。1984年布罗代尔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杜比及夫人向其表示祝贺。布罗代尔在回复杜比的小条子上写着：“先别笑，迟早轮到你。”果然，三年后，经由法兰西科学院遴选，杜比接替马塞尔·阿尔朗（MarcelArland）去世后空缺的席位，荣膺院士，于1988年1月28日出席就职仪式。 不仅仅是风雅爱和友谊婚 对于杜比的这本《骑士、妇女与教士》，新书评很快便出现在《三联生活周刊》2008年第41期上，题目很有噱头，叫做《风雅爱和友谊婚》，行文也颇有时下娱乐新闻的风格———“法国的贵族，哪怕是国王，都不能像中国的皇帝和豪门那样合法地强占民女，所以当时法国贵族（包括国王）的生活辞典和今天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影视公司老板的生活一样，充满了姘居、离婚、再婚、通奸、财产继承、财产分割一类的词语”：“好色的法国人有着出色的想像力，12世纪法国最风行的游戏就是‘宫廷爱’，它首先惠及女性：贵妇人可以接受臣属骑士的宣誓忠爱，女性在爱情中的形象从诱惑的夏娃跃升为尊贵的圣母”：“更早的法式婚姻中还有‘友谊婚’（Friedeleche），它是放弃财产继承权的无夫权婚姻，男性在友谊婚里娶到的是可人的女朋友，不是觊觎钱财的‘二奶’”。 暂且不谈书中内容如何，是否有着那么可爱的风雅爱和友谊婚，我们先来看看杜比对于此课题的研究过程。从1973年杜比决定要在法兰西学院主持一个有关10至12世纪西欧骑士和性别研究的研讨班，到此书的出版，历经有10年时间。1976年，杜比在意大利斯波莱多（Spoleto）的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上宣读了一篇婚姻研究的论文；1976年至1977年，杜比在法兰西学院开设的研讨班则集中于公元1000年到13世纪初的婚姻习俗上；1977年5月，杜比在霍普金斯大学讲授一系列有关詹姆斯·斯科尔斯（JamesS.Schoules）研究的讲座。到1978年，这些成果最终以《中世纪的婚姻：法国12世纪以来婚姻的两种模式》（MedievalMarriage：TwoModelsfrom12th-CenturyFrance）在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出版。在此书的基础上，杜比又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在中世纪婚姻这个研究领域继续深入，将其心得和成果连贯起来，便是这本《骑士、妇女与教士》。因此也可以说，想要更好地对中世纪法国的婚姻有较为清晰的了解，可以将此二书一并阅读。 杜比对于中世纪婚姻的解读和研究，不单是向读者叙述那个时代有趣的风雅爱和友谊婚，更因为这是一本严谨的学术著作；研究最后引申出的问题，正如杜比自己所说———我们对于女性都了解了什么？女性在这个时代究竟是有着一个怎样的位置？当然，研究的内容与目的，读者可以自己亲历阅读感悟，不同的读者亦有着各自的看法，从中获得阅读的乐趣。 至于翻译的问题，则只从题目上说，英文版的翻译“TheKnight，theLadyandthepriest：themak-ingofmodernmarriageinmedievalFrance”，是为“骑士、贵妇与教士：中世纪法国近代婚姻的形成”，当然，这其中是“贵妇”抑或应是“妇女”，似乎要由行内人士来给出建议。这样看出，版本与原著之间并不是毫无差别可言，那么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在使用的时候，最好还是用原著罢。 (责任编辑：admin) |